姜晚夏的眼睛“唰”地一下亮了。那可是個大官啊!
她聽了這話,臉上的尖酸刻薄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立馬又換上一臉熱絡的諂媚笑容。
姜晚夏主動湊上前兩步:“哎呀,原來是顧參謀啊!失敬失敬!我是姜晚秋的親妹妹,我叫姜晚夏。”
說著,她的視線落在囡囡身上,嘴上跟抹了蜜似的:“顧參謀,您女兒長得可真俊啊,跟個年畫娃娃似的。”
顧飛雁解釋道:“這是我妹妹,我還沒結婚。”
“是這樣啊……”姜晚夏聽到這男人單身,心里更是一動。她伸出手,笑得更甜了,“小妹妹真可愛,來,讓姐姐抱抱,姐姐最喜歡小孩子了。”
誰知囡囡根本不給面子,小腦袋一甩,肉乎乎的小手胡亂揮舞著拒絕:“不要!我不要你抱!”
“啪”的一聲輕響,那小手不偏不倚地打在了姜晚夏的臉上。
姜晚夏的笑臉瞬間僵住,臉一下就黑了。
但當著顧飛雁的面,她又不好發作,只能硬生生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呵呵,小孩子就是活潑、調皮。”
恰好這時,診室門口的護士探出頭來喊:“下一個,姜晚秋!”
姜晚秋應了一聲,只能先把懷里不情不愿的囡囡交還給顧飛雁,低聲對他說:“顧同志,我先進去了。”
說完,她轉身進了診室。
姜晚夏見姜晚秋走了,不死心地又湊到顧飛雁跟前,捏著嗓子逗弄囡囡:“小可愛,你看姐姐這兒有什么……”
“我不要看病,我不要打針!”
囡囡本來就不開心,此刻姜晚夏湊得她更煩了,正被顧飛雁抱在懷里的小腳丫猛地一蹬。
“砰!”
這一腳不偏不倚,結結實實地踹在了姜晚夏的鼻梁上。
“啊——!”
姜晚夏捂著鼻子尖叫起來,疼得眼淚都飆出來了。
顧飛雁大驚失色,連忙抱著妹妹后退一步,滿臉歉意:“對不住,對不住同志!孩子不懂事,我替她給你道歉!你怎么樣?要不要緊?醫藥費我來出!”
“顧飛雁!到你了!”
診室里傳來醫生的叫聲,顧飛雁回頭看了一眼,又急又亂,只能抱著還在哭鬧的囡囡匆匆往里走:“同志,你等等,我馬上出來!”
走廊上只剩下姜晚夏一個人。
她哆哆嗦嗦地拿開捂著鼻子的手,低頭一看,滿手的鮮血。
一股熱流“嘩”地一下就從鼻子里淌了出來,滴滴答答地落在她干凈的棉襖上。
姜晚夏當即咬牙切齒的就開始低聲咒罵了開來:“小賤種!沒娘養的小畜生!病死你得了!”
診室里。
一位頭發花白的老醫生戴著老花鏡,三根手指搭在姜晚秋的手腕上,閉著眼睛,神情專注。
屋里很安靜,只有墻上掛鐘“滴答滴答”的聲音。
聞著屋子里的蘇來水味,姜晚秋胃里又開始隱隱地翻騰。
過了好半晌,老醫生才松開手,慢悠悠地拿起筆,準備在病歷本上寫字。
姜晚秋忍不住問:“醫生,我到底是怎么了?腸胃炎嗎?之前開的藥一點用都沒有。”
老醫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語氣平淡無波,卻像是一記驚雷在她耳邊炸響。
“你這不是腸胃的事。”
“是喜脈。”
“你懷孕了,一兩個月了。”
姜晚秋猛地瞪大了眼睛,大腦一片空白,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懷……懷孕了?
她的手下意識地撫上自己平坦的小腹,那里……竟然已經有了一個小生命?
老醫生已經低下頭,在病歷本上“刷刷”地寫著字,頭也不抬地開始囑咐:“你這胎像還不穩,回去多注意休息,別干重活,也別提重東西。我給你開點安胎的中藥,回去按時喝。還有,這頭三個月,夫妻倆最好分房睡。”
姜晚秋的嘴唇翕動了幾下,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大夫,您……您確定嗎?會不會……是搞錯了?”
不是她不信,實在是趙文昌的身體……雖然自己嘴上說著沒關系還有希望,可是心里已經將這事看淡了,甚至已經做好了這輩子無兒無女的準備。
所以一開始的種種跡象,她壓根沒敢往這方面想。
這突如其來的喜訊,讓她覺得像在做夢。
老醫生寫字的筆一頓,抬起眼皮,眉頭不悅地擰成了一個疙瘩:“我當了一輩子醫生,喜脈還能把錯?怎么,現在的年輕人,懷了孩子自己還不敢認了?”
他的眼神里帶著一絲不耐煩,顯然是把姜晚秋當成了那種作風有問題,想偷偷打掉孩子的小年輕。
旁邊一個給姜晚秋看過病的小醫生,聽著兩個人的對話,一下子就想起了前段時間何曉曼在醫院撒潑打滾的事,連忙湊到老醫生耳邊,小聲提醒道:“老師,要不……還是讓她去做個化驗吧?也保險一點,免得再出什么岔子。”
“哼,”老醫生從鼻子里發出一聲冷哼,把手里的鋼筆往桌上一拍,“現在的年輕人,就是事兒多!不信老人言,非要去花那冤枉錢!”
話是這么說,他還是拿起筆,龍飛鳳舞地開了一張化驗單,沒好氣地遞給姜晚秋:“去吧,去一樓繳費,再去二樓檢驗科抽血。”
檢驗科的人因為有事耽擱了,昨天才剛開始正式上班,窗口前早就排起了長龍,科室里的人忙得腳不沾地。
姜晚秋捏著那張薄薄的化驗單,心里像是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的。
她等了一整個上午,又等了一下午,看著窗外的太陽從正當空,慢慢地斜到了西邊的山頭。
直到科室快下班了,一個護士才把一沓報告單拿出來,挨個喊名字。
“姜晚秋!”
她一個激靈站起來,快步走過去,因為太緊張,伸出去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那張化驗單上,密密麻麻的字她一個也看不懂,只看到了最下面結論那一欄,清清楚楚地印著兩個字:陽性。
是真的!
她真的懷孕了!
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狂喜瞬間將她淹沒,眼眶一熱,眼淚差點就涌了出來。
她和文昌,有自己的孩子了!
這個念頭讓她激動得渾身都開始發燙,她想立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趙文昌,想看到他那張俊秀的臉上會露出怎樣驚喜的表情。
她幾乎是飄著回家的,一路上,她不住地低頭看自己的肚子,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
推開家門,屋里冷冷清清的,平安還沒回來。
姜晚秋看了看墻上的掛鐘,想著兒子可能是在外面玩瘋了。她心里的喜悅滿得快要溢出來,便系上圍裙,鉆進了廚房。
她要把這個好消息,配上一頓最豐盛的晚餐,先告訴平安。
淘米,煮飯,又從柜子里摸出臘肉,切得薄薄的,配上蒜苗一炒,油汪汪的,香氣瞬間就竄滿了整個屋子。她還特意臥了兩個金燦燦的荷包蛋。
雖然油煙味一直嗆得她很不舒服,不過這點小事還不足以影響到她心里的激動勁。
日頭完全落了下去,軍區首長辦公室里,燈火通明。
樂首長處理完手頭的公務,端起搪瓷缸子喝了口濃茶,問了一嘴錢曉霞的事。
“報告首長,王建軍那邊已經請專家會診了,錢曉霞母女倆沒再鬧事。”
“嗯。”樂首長點點頭,放下茶缸,手指在桌上輕輕敲了敲,“去,把劉保國給我叫過來,我有話要問他。”
“是!”
手下人領命而去,可不一會兒又匆匆跑了回來,臉上帶著一絲為難:“報告首長,劉保國不在軍區里。他愛人說,他一早就去縣城買東西了。”
樂首長抬眼看了看窗外。
外面黑沉沉的,連顆星星都看不見,風刮在窗戶上,發出嗚嗚的聲響。
“買東西?”他皺起了眉頭,“這都幾點了,天都黑透了,還沒回來?”
他突然就想起了趙文昌臨走前特意找到他時說的話。
不知為何,樂首長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強烈的不祥的預感。
他“霍”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臉色瞬間變得無比凝重,果斷下令:“傳我命令!立刻調撥警衛連一排,去縣城!掘地三尺,也得把劉保國給老子找出來!”
他頓了頓:“另外,緊急抽調一百人的兵力,備好車和裝備,連夜出發,增援趙文昌他們!快!”
手底下的人被這陣仗嚇了一大跳,一百人的兵力連夜緊急增援,這得是出了天大的事了!他不敢多問,挺直了胸膛,大聲應道:“是!我馬上去部署!”
家屬院。
墻上的掛鐘,時針已經指向了十一點。
桌上的飯菜早就涼透了,姜晚秋熱了一遍又一遍,可那扇門,卻始終沒有被推開。
平安還沒有回來。
姜晚秋再也坐不住了。
她抓起一件外套披在身上,鎖上門就出去打算去找平安。
“平安!平安!你在哪兒啊?”
她慌亂的叫喊聲驚動了對門的李艷紅。李艷紅趿拉著鞋就跑了出來:“晚秋,咋了這是?大半夜的。”
“艷紅嫂子,平安他還沒回家!”姜晚秋的聲音有些焦急。
李艷紅一聽也急了,連忙安慰道:“你先別慌!小男孩嘛,野得很,玩瘋了不著家也常有。我這就去叫人,咱們大伙兒一起幫你找!”
很快,家屬院里好幾戶人家的燈都亮了。男人們拿著手電筒,女人們也跟著出來,自發地組織起來,開始分頭尋找。
“晚秋你別急,孩子肯定跑不遠,就在這附近!”
“是啊,說不定在哪家小伙伴家里睡著了呢!”
大伙兒你一言我一語地安慰著她。
可一伙人找了整整半夜,把家屬樓前前后后、犄角旮旯都翻了個底朝天,又挨家挨戶地敲門去問。
可所有人都說,今天一整天都沒能見過平安那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