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陸知箋第一次見到葉霜生氣的模樣，眼前的女人雙眼通紅，和記憶里溫順垂眸的女人判若兩人。
倒是新鮮。
葉霜掙脫開他的手，不再理他，繼續低頭翻找木匣子。
陸知箋用舌頭頂了頂被打疼的臉頰，皺眉，“再鬧下去，大家都不好看，你要找什么，我讓人幫你找。”
“不用你假好心。”
葉霜聲音嘶啞，“從你和舅舅合謀，算計著將這套院子賣給葉卿棠開始，陸知箋，你說的每一個字，我都當是放屁。”
陸知箋眉峰微蹙，似乎對她的粗鄙感到不適，語氣卻依舊淡漠。
“我只是答應周宏，幫他拿下城東項目，他怎么勸你，用了什么手段，我沒過問，也不關心。”
“是啊，你當然不關心。”
葉霜突然低低笑了起來，笑聲里裹著碎玻璃似的尖銳。“在你眼里，我恐怕還比不上路邊的一只流浪狗。”
陸知箋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那眼神像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媽，這是誰的照片啊？”
閣樓窗戶中傳來葉卿棠的聲音，“媽，你看這是誰啊？長得真漂亮。”
葉霜渾身一僵，抬頭望去，突然想起來，閣樓中擺著她母親周慧的遺像。
她連忙起身，向堂屋走去，不能讓葉卿棠和溫明秋動母親的遺像。
手腕突然被人攥住，陸知箋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漠。
“別鬧了，我先送你回去。”
“放開！”
葉霜想甩開他的手，可男人的力氣像鐵鉗，任她怎么扭動都紋絲不動，只能焦急地聽著二樓的動靜。
溫明秋的聲音帶著嫌惡傳出：“有什么好看的，趕緊扔了！死人的照片擺這兒，多晦氣。”
“哦，好。”
葉卿棠的聲音乖巧得刺耳。
下一秒，“哐當——”
玻璃碎裂的脆響像驚雷在院子里響起。
葉霜眼睜睜看著那個熟悉的相框從二樓墜落，帶著她母親溫柔的笑靨，重重砸在青石板上。
相框四分五裂，玻璃碎片濺得到處都是，照片上的周慧，半邊臉被碎裂的玻璃劃破，笑容不在。
陸知箋的手松了一瞬，他看著地上的遺像，眸色沉沉。
“滾開！”
葉霜用盡全身力氣推開陸知箋，撲到遺像前，小心翼翼地撥開玻璃碎片，顫抖著將那張被蹂躪的照片抱進懷里。
“阿知，怎么了？”
葉卿棠從閣樓上下來，察覺到陸知箋看向葉霜眼中那抹莫名的情緒，心中有些不舒服。
“葉霜？你怎么還沒走？”
聽見溫明秋的聲音，葉霜抬頭看向像一頭被激怒的母獸，猩紅的眼睛死死盯著葉卿棠身后的女人。
“你這是什么眼神？”
溫明秋看著葉霜不滿皺眉，“這里已經不是你的院子了，快離開，不然我可報警了。”
“該離開的是你們！”
“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院子，我沒同意賣！”
葉霜再也克制不住，向溫明秋撲去。
這對母女玷污了媽媽的院子，她要將她們趕出去！
“啊，葉霜，你要做什么！”
葉卿棠擋在溫明秋身前，想將人推開。
誰料，有人比她更快一步，走到葉霜身側，抓住她的手腕。
陸知箋幾乎是下意識地抬手一甩。
葉霜本就站在臺階邊緣，被他這一推，身體瞬間失去平衡，來不及驚呼，便重重向后倒去，尾椎骨磕在堅硬的石階上，疼得她眼前一黑，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
“嘶——”
她倒抽一口冷氣，掙扎著想爬起來，卻發現腳踝傳來鉆心的疼，根本使不上力，只能仰頭看著站在臺階上的三人。
“為什么……”
葉霜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眼淚終于決堤，順著臉頰滾落，滴在懷里的照片上。
“我媽已經死了！你們為什么連她最后一點東西都不肯放過？！”
她的眼神太嚇人了，像淬了毒的刀子，帶著毀天滅地的瘋狂恨意，直直射向溫明秋和葉卿棠。
“葉霜，冷靜點。”
陸知箋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你先回去，有什么事，等你情緒穩定了再說。”
“還有什么好說的？”
葉霜凄厲地笑了起來，“陸知箋，溫明秋我和你們不死不休！”
溫明秋被她的樣子嚇得后退一步，“快報警，葉霜瘋了，她要傷害我們！”
說罷，便拿出手機，撥通了報警電話。
陸知箋想阻攔，已然不及，聲音也沉了下來。
“阿姨，您太心急了，我們之前說好，等葉霜來搬走東西，再動工的。”
“阿知，這可不能怪我們。”
葉卿棠想挽住陸知箋的手臂，卻見他退了一步，眼中閃過一絲委屈。
“過戶的時候周宏說了，三天內就來搬東西，可他們一直沒來，我們還以為他們不想要這些舊東西了，才想著清理一下的，誰知道她突然就闖進來了……”
“那按你這么說，還是我不對了？”
葉霜憤恨地盯著她，“你們未經我允許，擅自就過了戶，將我母親的遺物扔的到處都是，還摔壞了我母親的遺像。”
“誰報的警？”
院門外傳來腳步聲，伴隨著警笛的余音，兩名警察推開院門。
“是我！”
溫明秋看向警察，指著地上的葉霜，“警察同志，這個女人擅自闖進我們家院子，還想動手打我女兒！你們快把她抓起來！”
葉霜抬頭，看向兩名警察，在看到陳景后，又快速低下頭。
陳景的目光掃過現場，看到葉霜后，愣了愣，最后落在陸知箋身上，眼神復雜。
陸知箋迎上他的目光，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頷首。
另一名警察上前，想扶葉霜起來：“這位女士，請配合我們去一趟派出所。”
葉霜甩開他的手，自己撐著地面勉強起身，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臺階上的三人。
“我不會放過你們的，一個都不會。”
“警察同志，你們聽到了嗎？”
溫明秋立刻喊道：“她還在威脅我們！這種人必須嚴懲！”
她沒錯過陸知箋和陳景之間的互動，兩人明顯認識，要想坐實葉霜強闖民宅的罪名就更容易。
只要葉霜被定罪，陸老爺子可不會再護著這么一個有污名的孫媳婦！
葉霜在民警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出院門，回頭看了陸知箋一眼。
那一眼帶著恨意，再沒了往日的柔情，讓陸知箋不適地皺眉。
“你這次過分了。”
陳景走到陸知箋身邊，語氣里帶著明顯的不贊同。
“怎么說她也是你老婆，你就任由外人當著你的面，這么欺負她？”
陸知箋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一個下藥爬床的女人，也配當我老婆？”
“你當她想？”
陳景看著被女警半扶半架起來的葉霜，她的腳踝明顯腫了，臉上還沾著灰塵。
想到初見時，一身狼狽，卻眼神堅定的葉霜，陳景撇了撇嘴。
“當初她報警你強奸她，要不是你家老爺子把這事壓下去，你就進去了，她還能和你結婚，落到今天這個下場？”
所以說，他最討厭這些豪門，只會用權勢壓人，把好好的一個姑娘折騰成這樣。
“你說什么？”
陸知箋轉頭，一瞬不瞬地盯著陳景。
葉霜當年報警了？
難道真不是葉霜給他下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