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書儀回到臥室時,窗外的夜色正濃。
她站在落地窗前。
看著顧淮野的黑色賓利碾碎一地月光離開。
她抬頭望著月亮,第一次主動開始回憶。
回憶已經隔了不知道多少個世界的,她的世界——
“咳、咳咳——”
書儀還沒從嗆水的窒息感中緩過神來,掌心就傳來滾燙的觸感。
水珠模糊了視線。
她眨了眨眼,濕透的睫毛抖落細碎的水光。
透過那層朦朧,她看見邢野近在咫尺的臉。
水珠順著他利落的下頜線滑落,滴在她的鎖骨上。
而她精心打理的長發,此刻濕漉漉地貼在臉頰、頸側,甚至有幾縷纏上了他扣在她腰間的手指。
狼狽不堪。
可邢野盯著她,眸色卻深得駭人。
眼前的書儀,沒了平日一絲不茍的精致,沒了拒人千里的冷傲。
水浸濕了她的白裙。
布料變得透明而馴服地貼著她的曲線,勾勒出驚心動魄的起伏。
濕發黏在泛紅的臉頰,唇瓣因缺氧和咳嗽染上艷色,眼里氤氳著生理性的水汽,像迷路的小鹿。
一種破碎的、驚心動魄的誘人。
“松開……”
書儀試圖抽回手,聲音還帶著嗆咳后的微啞。
邢野非但沒放,握著她手腕的力道反而加重了幾分。
掌心下,她的脈搏快得驚人。
邢野不知道她會不會游泳。
一只手摟緊她的腰,讓她始終浮在水面上,一只手牢牢握住她的手腕。
讓她——驗貨。
隔著濕透的衣料,兩人的體溫瘋狂地相互滲透、攀升。
“邢野,松、手。”
命令的語氣。
卻因處境和微喘,失了威力,反而像某種無意識的……撩撥。
邢野的呼吸燙得灼人。
他怕再這樣下去,他引以為傲的自制力會潰不成軍。
邢野松開了桎梏她的手,書儀趕忙將手挪開。
隨即腰肢被握住。
邢野輕而易舉地將她托舉而起,放坐在泳池光滑的瓷磚邊緣。
水花嘩啦作響。
他站在池中,水面堪堪沒過他的腰際,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
視線幾乎與她持平。
幽深的眼眸里翻涌著未褪的暗潮與赤裸的侵略性。
“驗好了嗎?”
“合格嗎?”
“有資格當你男朋友嗎?”
時書儀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交往過的人里,從沒有誰像他這樣——
霸道,直接,充滿野性的張力,毫不掩飾自已的企圖。
她穩住心神,眼尾還泛著濕意:
“怎么,一個正式的表白都沒有,就想有資格當我男朋友?”
邢野低低地笑了,湊近了些:
“表白?”
“那是小孩子喜歡做的。”
“成年人嘛……都是直接勾引。”
時書儀喉間一緊,莫名覺得唇舌干燥。
但隨即,她抬起小腿,用腳尖蹭過他壁壘分明的腹肌。
“怎么,這就是你勾引人的方式?”
“又不是只有你有。”
腳踝驟然被一只滾燙的大手握住。
“別亂蹭。”
時書儀吃痛,輕輕“嘶”了一聲。
蒙著水霧的眼睛望向他,竟無端流露出幾分委屈與無辜。
“不蹭就不蹭。”
邢野:“那你說說,我是不是你看過的里面,最硬的?”
書儀:???
他說的是腹肌,還是......
“咳咳。”
“……有點冷。”
她話題轉移得很僵硬。
但示弱般的低語,比剛剛的挑釁更有效地擊中了邢野。
他眸中翻騰的暗火凝滯了一瞬。
隨即。
他松開她的腳踝,雙手一撐池邊,帶著大片水花躍身而出,穩穩站在她面前。
他向她伸出手,掌心寬厚,紋路清晰,還帶著池水的濕潤。
時書儀看著他,將微涼的手搭了上去。
下一秒。
一股力量傳來,她被整個拉起,撞進他濕透卻滾燙的胸膛。
“等著。”
“我讓人給你送衣服。”
*
衣服很快送到了。
時書儀打開紙袋,指尖觸到的面料柔軟卻挺括。
她垂眸看著那套衣物——
做舊灰的工裝褲,簡單的純黑T恤,只在左胸位置有個不顯眼的暗紋,還有一雙運動鞋。
果然是邢野會選的風格。
從剛剛的精致千金感瞬間變成甜酷女孩兒。
她換上這身行頭。
寬大的T恤被她在腰側隨意打了個結,勾勒出腰線,工裝褲襯得雙腿筆直修長。
邢野從隔壁房間走出來時,時書儀的目光瞬間定住了。
一樣的工裝褲。
幾乎同款的黑色T恤。
以及,相同款式的運動鞋。
“邢野。”
時書儀抱起雙臂,微微仰起臉,臉頰不自覺地鼓起了些許:
“你這是什么意思?”
不是情侶,卻穿著情侶裝。
邢野一步步走近,在她面前停下。
他低頭看著她,目光掃過她這一身打扮,眼神滿意。
“意思很明顯,我在追求你。”
“但是——”
他忽然俯身,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到她能看清他瞳孔里自已微微放大的倒影:
“為了防止你在被我追求的過程中,被哪個不長眼的捷足先登……我先打個印記。”
他的目光太直接,這身衣服上屬于他的氣息太濃烈——
濃烈到仿佛他真的已經用一種無形的方式,將她整個籠罩在了他的領域里。
而她竟然,忘了要躲開。
*
書儀和邢野一起走出游泳館。
然后,她看見了段意雪。
她正抱著一沓資料從辦公樓走出來,淺笑嫣然地和身旁的男生說著什么。
段意雪沒有第一時間看到他們。
是她身邊的男生先停下了腳步。
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衫,袖口隨意挽至小臂,身姿挺拔,肩膀平直開闊。
晚風撩動他額前柔軟的黑發,露出下面清澈的眼眸。
他的俊美不帶絲毫攻擊性,是一種朗月清風般的干凈。
皮膚在落日余暉里白得近乎通透,像上好的骨瓷。
他還是那個會讓整個禮堂的女生低聲驚呼的京大校草。
是那個會在圖書館用筆輕輕敲她額頭,叫她“大小姐”的許嘉譽。
也是那個,最后只留下一句“你如果真的要分手,我們就絕不可能復合”的前男友。
段意雪察覺到許嘉譽的異樣,順著他的目光轉過頭來。
她的視線在觸及時書儀和邢野的瞬間,明顯頓住了。
兩套風格鮮明、明顯刻意搭配的“情侶裝”,以及邢野充滿占有欲的靠近姿態,無一不在傳遞著某種強烈的信號——
書儀和邢野,談戀愛了!!!
空氣有了片刻的凝滯。
倏然。
書儀肩頭忽然一沉。
邢野的手臂結實而有力,不由分說地攬住了她的肩膀,將她整個人收攏進自已懷里。
他的胸膛貼著她的背脊,心跳沉穩地傳過來。
邢野勾起唇角:“喲,許嘉譽,挺巧啊。”
許嘉譽的目光,像被燙到般,先落在邢野緊扣在時書儀肩頭的手上。
然后,他的視線才上移,落在時書儀的臉上。
她臉上沒什么表情。
沒有尷尬,沒有窘迫,甚至沒有一絲舊人重逢該有的波瀾。
呵。
許嘉譽喉結幾不可察地滾動了一下。
一股混合著鈍痛與澀然的情緒,猝不及防地扼住了他的呼吸。
他強迫自已移開視線。
不再去看那張曾讓他魂牽夢縈、如今卻冰冷疏離的臉。
對于邢野那聲明顯帶著挑釁的招呼,他薄唇緊抿,一言不發,徑直轉身離開。
段意雪抱著資料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
他果然……
從來沒有真正放下過書儀。
她復雜地看了一眼仍被邢野攬著的書儀。
最終,什么也沒說,加快腳步,跟上了許嘉譽。
“嘖嘖。”
邢野收回視線,咂了咂嘴,語氣玩世不恭:
“什么情況嘛。我好心跟他打招呼,許大校草怎么這么沒禮貌?”
他邊說邊側過頭,溫熱的呼吸瞬間逼近,鼻尖幾乎要蹭到時書儀的臉頰。
“你說是不是,書儀?”
時書儀睫毛顫了顫,沒看他。
“邢野,你越界了。”
她抬起手,沒什么情緒地推開了他緊貼的胸膛,往前走了幾步。
邢野被推開,也不惱。
他雙手懶洋洋地枕到腦后。
“書儀,是你允許我越界的。”
時書儀腳步一頓。
她沒有回頭,但微微垂下的眼簾,遮住了一閃而過的笑意。
是啊。
是她默許的。
不,是她刻意引誘的。
讓他靠近,讓他試探,讓他一步步打破安全距離。
比起前任們或溫吞、或乏味、或過于循規蹈矩的戀愛游戲,邢野這種直白、霸道、充滿危險氣息的“你來我往”,的確……
有趣多了。
她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重新邁開腳步,走進了漸濃的暮色里。
而身后的邢野,看著她的背影,眼底的笑意,慢慢沉淀成一種志在必得的深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