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用在得知陜州丟失,潼關已在向元振的威脅下,遲疑良久,最終還是決定,停止強攻靈石,南下與王重盈一同,先擊向元振。
其實李克用最擔憂的,就是潼關萬一丟了,向元振就能直接殺進關中。
河中之地,戰火紛飛,而在遙遠的振武軍,王卞卻出了點麻煩事。
王卞作為陳從進的外系附庸,本來是要跟著向元振南下的,但是剛走一半,李思恭之弟李思孝率黨項諸部四千余眾,侵擾振武軍勝州,東受降城一帶。
王卞占據振武軍,為了養衙軍,那可謂是絞盡腦汁,不僅是陳從進每年撥款,王卞自已也組建了商隊,掙點錢,補貼家用。
但王卞還有一處錢糧來源,那便是從振武軍治下的黨項諸部,搜刮牛羊,皮毛等。
黨項諸部,并不僅僅存在于夏綏之地,在麟州,勝州等廣袤之地,皆有黨項部落在此游牧,生存。
而黨項各部中,分別有細封氏,費聽氏,往利氏,頗超氏,野利氏,米擒氏,拓跋氏等八個部落,此外還有黑黨項,雪山黨項等部落。
在這其中拓跋部落最為強大,也就是李思恭的本部,不過,在黨項各部中,也不是鐵板一片,各部之間的矛盾,經常會因為牧場等原因,而爆發爭斗。
只是相對而言,王卞的橫征暴斂,在黨項諸部的眼中,更為可恨。
而王卞在回返振武軍后,和李思孝在勝州河曲一帶,爆發了激戰。
黨項牧民兵甲奇缺,振武軍雖然不是什么天下聞名的雄軍,但好歹也是經制之軍,對這種正面決戰,那也算是得心應手。
因此,王卞一戰就正面打崩了李思孝,李思孝大潰,率殘軍千余,逃離河曲。
在那個時候,王卞以為黨項不堪一擊,正準備再次南下,去吃陳郡王的錢糧。
不過,在此之前,剛剛大勝的振武軍,還需錢帛賞賜。
于是,王卞挾大勝之威,勒兵巡狩黨項諸部,所到之處,那是雁過拔毛,從不走空。
他令麾下按帳索賦,羊馬十取其五,青壯十抽其三,稍有遲滯,便以“通賊”論罪,燒其穹廬,戮其老弱。
別看王卞在陳從進面前,那是乖乖巧巧,任勞任怨,陳從進讓他干嘛,他就干嘛,但是在振武軍,特別是黨項諸部面前,王卞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武夫,而且,還是特別殘暴的那種。
王卞辦事,辦的如此粗糙,那自然而然的就引發了反抗,白于山北的細封部,本來是咬著牙,硬著頭皮滿足了王卞索要的供奉。
但沒想到,王卞此人,花花心腸還挺多的,王卞看上了細封部頭人女兒,那是一對姐妹花。
王卞覺得妹妹更好看,但是出于對陳郡王每年賜錢糧的回報,因此,王卞每其名曰,要替細封部,獻女給大唐的武清郡王。
陳從進這回真是無妄之災,什么都沒干,先領一個因色而逼反蕃部的名聲。
細封部不堪其辱,于是,聚族中勇士三百,夜襲振武軍大營,不過,由于動靜太大,在大營之外,便被振武軍所察,隨即被王卞設伏圍殺,三百勇士僅十余人逃離。
細封部驚懼,當日拋棄帳篷,率牧民逃離此處,而王卞卻不知一場躁烈的反抗即將到來,反而對細封部逃離更開心,直接派人將細封部留下的牛羊全部拉走。
而王卞這般酷烈壓榨,比草原上的狼群更甚。黨項諸部本為牧場水源時有爭斗,此刻卻被王卞的屠刀逼得擰成一股繩。
那些往日里互相敵視的部族首領,皆遣使奔赴李思孝殘軍所在,。他們牽著僅剩的牛羊,扛著族傳下來的刀弓,領著青壯婦孺,絡繹不絕投往李思孝麾下。
當李思孝潰逃時,麾下僅余千余殘兵,個個衣甲不全,刀槍折損,可不過旬月,也就是向元振剛剛渡過黃河,進攻新安時,李思孝帳前竟聚起近萬部眾。
什么叫越打人越多,李思孝還以為自已完蛋了,帶著從夏,宥諸州征募的四千黨項牧民,一戰就打光了,他還不知道該怎么向李思恭交代。
萬萬沒想到,時來運轉,王卞自已瞎搞得,反倒是將大量的黨項各部,推到李思恭的身邊。
當這些被王卞逼得慘兮兮的黨項牧民,人人懷恨,雖無經制之軍的嚴整隊列,卻有一腔以血復仇的戾氣。
李思孝立于高坡之上,望著漫山遍野的黨項部眾,聽著震天動地的“殺王卞!”的嘶吼,不由得撫掌大笑。
他麾下的殘軍,非但沒有因大敗而潰散,反而如滾雪團一般,越滾越大。
于是,李思恭再次卷土重來,聲勢浩大,而此時已經飽掠負重,軍無戰意的情況下,王卞驚懼,急退勝州。
但是,劫掠了一大堆東西,還有牛羊等牲畜,王卞就是想快也快不起來。
所以說,有時候,簡單粗暴的計謀,就是好用,比如臨陣丟金銀錢帛的,那些爭搶的軍卒難道會想不到這很有可能是計。
但知道歸知道,這些人心中還是抱有一絲僥幸,自已能帶著金銀,活著離開險地。
而振武軍此時的情況,雖然不同,但也有異曲同工之妙,劫掠而來的財貨,軍卒不愿丟棄,王卞也無法強令軍卒丟下財貨。
所以,被李思孝追上,也就不足為奇了。
這會,李思孝知道振武軍兵甲齊全,強沖可能會吃大虧,所以,一個勁的襲擾步陣。
不過,振武軍也算精悍,王卞以千余騎游弋在側,黨項游騎一逼近,就以步弓射之。
但李思孝的黨項騎兵如附骨之疽,死死地綴在振武軍的身后,接連三天三夜,這場追逐戰從黃河岸邊一直拉扯。
雖然黨項聯軍沖不破振武軍的防線,但是這么長時間,無論體力,還是精力,振武軍都到了極為危險的地步。
因為敵人在側,振武軍卒也不敢卸甲,軍卒身上背著沉重的甲胄,懷里揣著搶掠來的金銀,還有大批的牛羊,這無疑是沉重的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