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這邊心思一定,狗娃轉眼又想到了陳香哥,擔心他也會遇到和三叔一樣的問題,說不準哪天就被歹人擄走了。
而且陳香哥跟三叔是好兄弟,現在又是榜眼,長得也好,遇到這種事情的概率的確也很大。
那必須也得給陳香哥尋摸一個,陳香哥就是身子看著單薄,性子也太悶。除了看書種地,啥也不操心,得需要個厲害點、能張羅、知道疼人的媳婦照顧。
村里誰合適呢?他又開始在記憶里搜羅,很快鎖定了目標——村頭老李家的春花姐!
春花姐可是村里有名的利索人,家里兄弟姐妹五六個,她是老大,里里外外一把抓,干活麻利,說話也爽快,嗓門亮堂,整天嘰嘰喳喳的,像只歡快的雀兒。
陳香哥不是不愛說話嗎?正好,找個愛說話的,家里也熱鬧!
而且春花姐肯定能把陳香哥照顧得妥妥帖帖,讓他專心做學問,不用擔心生活瑣事。
更何況春花姐那體格,一看也是能扛事、能生養的,完美!
狗娃越想越得意,覺得自已這媒人當得簡直是太有水平了!
一下子解決了三叔和陳香哥兩個人的終身大事,還都是頂頂好的姻緣!
正好,第二天三叔要他把寫好的家書寄回老家。狗娃便瞅準機會,也偷偷摸摸把自已憋了好幾天,寫了厚厚一沓的信一并寄了回去了。他怕王明遠知道說他瞎操心,都沒敢讓王明遠知曉此事。
信里,他倒也沒寫王明遠被搶親的事情,怕家里人擔心。
狗娃先是把王明遠中狀元的喜事洋洋灑灑說了一遍,重點描述了三叔騎馬游街有多威風,官袍有多氣派。
然后,話鋒一轉,就開始大倒苦水,說京城人心眼子多,小姐們規矩大身子弱,不是良配。
接著,就隆重推出了他心目中的最佳人選——丫蛋姐和春花姐。
他把兩位姐姐夸得天上有地下無,簡直就是為三叔和陳香哥量身定做的媳婦,強烈建議爺奶趕緊想辦法,最好能直接把兩位姐姐送來京城,把婚事辦了,免得夜長夢多,被京城里的“餓狼”給惦記上。
寫完信,狗娃長舒一口氣,感覺完成了一件天大的任務,心里踏實多了。
他美滋滋地想著,等丫蛋姐和春花姐來了,家里就熱鬧了,有人給三叔和陳香哥做熱乎飯吃,有人給他們縫縫補補,說不定過不了多久,他就能抱上小弟或者小妹,再或者小侄子小侄女了……
而此刻,翰林院的值房里,王明遠正埋首于一摞摞文書卷宗之中,熟悉著修撰的職責,偶爾抬頭與對面書案同樣專注的陳香交流一下某個典故的出處。
兩人都完全不知道,他們最信任的侄兒和兄弟,已經悄咪-咪地給他倆把媳婦都“訂”好了。
————————
而遠在千里之外的清水村這邊,這幾日同樣也很忙碌,尤其是這清水村的后山,不過這后山幾年來早已模樣大變。
遠看過去,黑乎乎一片,寸草不生,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清水村莫非是撞了大運,挖著露天煤礦了?
可走近了瞧,才會發現,那山上壓根不是煤,而是厚厚的、一層疊一層的紙錢和香燭燃燒后留下的灰燼,幾乎蓋滿了整個山頭,竟是連點綠色都難瞅見了。
這幾年,清水村的鄉親們算是跟這后山較上勁了。
也不知是從啥時候、由誰帶的頭,反正村里漸漸就傳開了,說老王家的三小子王明遠是文曲星下凡,這后山更是風水圣地。在這兒燒紙錢元寶,祖宗收得快,祈福也格外靈驗。
于是,但凡逢年過節,或是誰家有個婚喪嫁娶、娃娃滿月、老人做壽,甚至是誰家母豬下了崽兒想圖個吉利,村民們都習慣性地提上一籃子紙錢供品,跑到這后山來,找塊順眼的地兒,點起火,嘴里念念有詞,求祖宗保佑。
這習俗一旦形成,就剎不住車了。
你燒我也燒,今天你家燒,明天他家燒,這山上的草木,哪里經得住這般煙熏火燎?
沒兩年工夫,原本郁郁蔥蔥的山頭,就硬生生被燒得光禿禿的,只剩下些焦黑的樹樁子和厚厚的紙灰。
因為這燒紙的風氣太盛,連帶著十里八鄉的紙扎鋪子都紅火起來,尤其是永樂鎮上那家“張記紙扎鋪”,更是成了最大的贏家。
這張老板是個精明人,早兩年就瞅準了商機,把鋪面擴了又擴,花樣也越來越多,各種奇珍巧思之物應有盡有。
他還放出話去,說他家扎的東西,用的是祖傳秘方,燒了特別靈驗,祖宗在下面收著也體面,當初王家就是燒了他家的西域丫鬟。
這話傳開后,張記的生意更是火爆,不光是永樂鎮,連縣城、甚至州府里都有大戶人家慕名來訂做。
這張記紙扎鋪,竟成了秦陜地界上數得著的大字號了,各地都開了分號。
不過這張老板也是個知恩圖報的,或者說,是個極懂得“借勢”和“抱大腿”的。
他心知肚明,自家生意能做到今天這地步,全靠沾了“文曲星”王明遠的光,而且他生意做到了府城,早就知道了王家的背景。
于是,兩年前他就麻溜地親自上門,硬塞給王金寶三成干股,說啥也不要錢,只求王家以后燒紙扎還從他這兒拿,而且分文不收。
話里話外就一個意思:沒有王三郎的名氣,就沒有他張記的今天,這錢王家必須拿著,不然他良心不安,以后就不賣紙扎給王家了,甚至不賣給清水村了!
這是王金寶的軟肋,他現在是族長,村里人都指著這個祈福呢,他要是斷了大家的念想,非得被唾沫星子淹死不可。
沒辦法,王金寶只能收下。
如今,這紙扎鋪子的分紅,也成了王家一項不小的穩定收入。
這會兒,王金寶正站在自家院子里,叉著腰,瞪著眼,看著面前耷拉著腦袋、活像兩只犯了錯鵪鶉的老伴趙氏和大兒媳劉氏。
“你倆再說一遍?背著我,偷偷讓人去燒了啥?”王金寶的聲音調門都拔高了幾分,帶著不敢置信的火氣。
趙氏縮了縮脖子,小聲嘟囔:“也……也沒啥,就……就十棵紙扎的姻緣樹……”
劉氏在婆婆身后小聲的補充道:“上面……上面還纏滿了紅線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