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首先確認了這層關系。
姜望心中微動，果然是真龍帝者的直系后裔。
“至于你所問的，關于那些怪物的事情……”
敖無雙略微停頓，仿佛在組織語言，或者說在回憶某些塵封的往事。
“其實早在當年，祖父他老人家在決定封閉族群之前，就已經留下了一些相關的信息和告誡?！?/p>
敖無雙這話一說出來，不僅僅是姜望瞬間來了精神。
就是石殿內其他各族的長老，同樣是精神一振，目光緊緊地聚焦在敖無雙身上。
顯然，對于此事的內幕，他們都迫切想要弄個明白。
這關系到整個神獸界的未來安危。
沒有任何一個族群，想稀里糊涂地就被卷入場未知的災難，甚至莫名其妙地被覆滅。
那絕不是他們想要的結果。
“還請前輩不吝告知?！?/p>
姜望再次拱手，語氣懇切。
“在下雖實力低微，尚未壯大，但此事畢竟是通天前輩臨終所托，關乎重大?！?/p>
他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和初衷。
“且此事對萬千世界億萬萬生靈影響極大，我既已知曉，便也做不到袖手旁觀。”
“縱使力量綿薄，也愿盡一份心力。”
姜望態度明確，話語坦誠。
這番心意，卻也讓神獸界各族長老心中暗自感嘆。
一個人族年輕人，修為還未達到祭道圣境，卻已經主動操心起這種關乎世界存亡的大問題。
這份胸襟和擔當，倒不好說是杞人憂天。
反而讓他們這些活了漫長歲月的老家伙，都有些汗顏了。
多少有些只顧自身族群一畝三分地的狹隘。
“你這后輩，倒是有志氣，有擔當?！?/p>
敖無雙看著姜望，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贊賞的神情。
但緊接著，他的語氣又變得沉重了許多，“只是……這件事情，遠遠沒有你想象的那么容易，那么簡單?！?/p>
“那些怪物……”他開始向眾人敘述，聲音低沉而清晰，將大家帶入了那段被塵封的往事，“祖父當年，將其統稱為詭異魂體。
想必通天前輩應該已經跟你提起過，當年他所鎮壓的那個存在，其名號便是詭魂尸魔帝。
姜望緩緩點了點頭，以此確認敖無雙所說的信息準確無誤。
敖無雙向眾人解釋，這類怪物的核心本質是一種極為怪異且污濁的靈魂聚合體，它們能在不知不覺中滲透并操控生靈的心智。
同時還能聚集生靈死后的殘魂與怨念，進而形成千變萬化的恐怖軀體。
正是由于這個緣故，它們的形態并不固定，或許是一團黑霧，或許是一具扭曲的尸骸。
甚至還有可能偽裝成你熟悉的任何事物，讓人根本無法防備。
聽著敖無雙的描述，在場眾人仿佛親身經歷了那些事情，真切地感受到了那種怪異與不祥的氣息。
他接著往下說，而它們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那無孔不入的侵蝕性。
敖無雙表示，祖父曾留下告誡，當年甚至有一些不了解真相的修士，偶然捕獲或遇到較弱的詭異魂體，錯誤地將它們當成可以提升靈魂力量的奇特資源來煉化吸收。
說到這里，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冷意，“結果沒有一個例外，全都是被詭異魂體反過來侵蝕操控，最終淪為了它們的傀儡?！?/p>
“這些修士的意識會徹底泯滅，變成行尸走肉，甚至還會反過來屠殺自己的同族。”
聽到這里，幾位長老的臉色都微微發白。
這種侵蝕心智操控他人的能力，實在太過于歹毒和可怕。
“至于你們在中轉界遇到的那一個怪物……”
敖無雙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姜望身上。
“當年，就是祖父他老人家，連同真鳳一族的老祖，兩位帝者聯手，才將其成功鎮壓封印。”
他揭開了這段歷史。
“當年那一戰，據說也極為慘烈，費勁了兩位帝者的無數心思和代價，這才最終重創了對方的主體意識，使其陷入近乎湮滅的沉寂狀態?！?/p>
“只是沒想到……”
敖無雙的語氣帶著一絲難以置信。
“即便被重創到那種奄奄一息近乎徹底消亡的地步，漫長歲月過去，那東西殘余的本能或者說污染性，也依舊如此驚人?！?/p>
“剛剛復蘇一絲，就能造成那般破壞?！?/p>
他看向姜望，語氣帶著一絲后怕和慶幸。
“若非你們幾人剛好碰上，并且有能力，更有魄力將其再次逼入絕境，恐怕等它徹底恢復一絲元氣，中轉界乃至其周邊界域，都將后果不堪設想。”
敖無雙一番話，算是將當年的情況，還有怪物的特性，說得比較清楚和直接了。
讓人很容易就能捋清楚大致的來龍去脈。
然而，姜望聽完之后，卻沒有著急回應。
也沒有立刻表達感謝。
而是微微低頭，陷入了沉思。
在心里邊快速地盤算起來。
敖無雙族長說的內容，聽起來很直接，也很清晰。
邏輯上似乎也說得通。
可不知為何，姜望敏銳地感覺到，這事兒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好像還有什么關鍵的信息被隱藏了。
或者說，敖無雙族長的解釋，并不能完全解答他心中所有的疑惑。
尤其是關于真龍一族，乃至整個神獸界，后續那令人費解的封閉決策。
他抬起頭，目光再次變得銳利，看向敖無雙。
問出了一個十分刁鉆，也十分直接的問題。
直接切入了核心疑點。
“敢問前輩，既然當年真龍帝者他老人家，已經如此清楚地認識到了這種怪物的危險性和恐怖之處?！?/p>
“那么，在鎮壓怪物之后，真龍一族作為神獸界領袖，不是更應該和界內各族徹底通氣，讓大家共同警惕，建立聯合防御機制嗎？”
他的語速不快，但每個字都很有力。
姜望提出，或許可以更進一步，聯合其他強大的界域，在廣闊的萬千世界中主動清繳排查可能存在的隱患，做到防患于未然。
這才是應對這種波及范圍極廣的災難最合理且最有效的做法。
他停頓了片刻，然后問出了最核心的疑問：“可是為什么事實卻恰恰相反？”
真龍一族不僅沒有這樣做，反而選擇了自我封鎖，甚至后來連帶著整個神獸界都跟著一起徹底封鎖，幾乎和外界斷絕了所有聯系。
這究竟是為什么？
姜望提出的問題如同匕首一般，直接指出了整個事件最矛盾也最難解釋的核心之處。
這甚至讓端坐在主位上的敖無雙明顯愣了一下神，他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極其復雜的情緒。
敖無雙心中暗忖，他似乎沒料到，這個人族圣體不僅實力出眾天賦超群，就連心思的敏銳程度和邏輯的縝密程度都如此之高，思維轉變更是如此迅速。
姜望這般善于抓住問題的核心關鍵，著實讓人感到驚訝，甚至讓他都有些應對不及。
敖無雙沉吟了片刻，似乎在斟酌合適的措辭。
他的臉上閃過一絲難以被人發現的為難神情，隨后開口說道，對于此事，他自己其實也不完全清楚其中的所有緣由。
他最終選擇部分坦誠相告，當年的他修為還很淺薄，在族中的地位遠不如現在這么高，那時候他還太弱小，沒能參與到族中最核心的決策中。
他把原因歸結為自己當時地位不夠，又搬出了更高的權威，說這個決定是當時的祖父帝者和族內幾位最古老的宿老共同定下的。
至于具體深層的原因和考量，他并未完全知曉，以此表明自己在信息上存在局限，但祖父當年曾留下話來，反復強調此舉……
敖無雙聲音變得格外凝重，說這是為了族群的長遠生存，為了整個神獸界的安危考慮，是不得已而為之的必要之舉。
隨著敖無雙這番帶著些許無奈的解釋說完。
姜望心中的疑惑不僅沒有減輕，反而變得更重，如同被一層更厚的迷霧籠罩，甚至一個很大膽有些讓人害怕的想法，開始在他心中不受控制地滋生。
倘若當年的真龍帝者，在和詭魂尸魔帝級別的怪物慘烈戰斗重創對方時，自身也受到了難以想象的重傷。
又或者更可怕的是，也被詭異魂體的本源力量侵蝕污染了，那會怎樣？
那么他后續突然做出的，看起來有些不合常理的封鎖真龍一族乃至引導整個神獸界封閉的決策，或許就能找到合理的解釋了。
是為了避免自己失控后危害擴大，還是為了隱藏某種不想被外界知道的秘密或自身狀態？
姜望在心中瘋狂思索，這個念頭一旦出現就再也壓不下去。
但很快，他就被自己這個大膽到近乎褻瀆的猜測嚇了一跳，后背瞬間冒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如果像真龍帝者那樣的絕代人物，真的被詭異魂體操控或者深度侵蝕了……
那后果，簡直不堪設想！
一個曾經與通天圣王齊名的老怪物，若是站在了對立面，或者變成了某種詭異的存在……
那可不是如今萬千世界任何一方勢力，能夠輕易應對的。
恐怕將是一場席卷所有界域的浩劫！
至少，以如今姜望的實力來說，一旦真的直面那種狀態下的真龍帝者，那就絕對只有立刻逃命，能跑多遠跑多遠的節奏。
根本生不起任何對抗的念頭。
“原來如此……”
姜望強行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臉上努力維持著平靜。
沒有表露出內心的駭人猜測。
“前輩，此事本身過于詭異，牽扯太大?！?/p>
他順著敖無雙的話說道。
“我們甚至無法確定，如今的萬千世界中，究竟有多少族群多少界域，可能已經被這種詭異魂體悄然滲透，而不自知?！?/p>
“敵暗我明，形勢堪憂?！?/p>
他再次強調事情的嚴重性。
“如果可以的話……”
姜望的目光變得無比堅定，帶著一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執著。
他再次重復了最初的請求。
“我還是希望能夠親自見一下真龍帝者他老人家?！?/p>
“哪怕只是遠遠一面，確認一些事情?！?/p>
姜望還是沒打算放棄。
尤其是在心頭有了那個大膽的令人不安的猜測之后。
他更加想要親眼見識一下，那位傳說中的帝者。
哪怕只是感受一下氣息。
只有親眼所見，親身感知，他才能憑借圣體對詭異氣息的特殊敏感性，去確認對方的狀態。
去驗證或者打消自己心中那可怕的猜想。
他相信，自己的實力雖遠比不上對方。
但在圣體對于異常，污穢，詭異本源的感知上，不會出現差錯。
這是圣體天生的稟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