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家大門前,一個身穿寶藍色錦袍的公子哥,正癱跪在青石板上,臉色白得像紙,原本華貴的錦袍下擺被鮮血浸透,糊在血肉模糊的腿上,每動一下都疼得渾身抽搐。
這人正是幾個時辰前在百花樓挑釁林洛的吳家公子,吳天。
幾個時辰前,當被打斷腿的吳天像條死狗似的被抬回回吳府時,吳家老爺吳自成氣得當場摔碎了價值千金的瓷瓶。
他吳自成是黑水城新晉的糧商巨頭,靠著慕容家的關系賺得盆滿缽滿,在商戶圈子里也算有頭有臉,什么時候有人敢這么動他的獨苗?
“反了!反了天了!在黑水城,敢動我吳自成的兒子,老子讓他全家陪葬!”
吳自成當時就擼起袖子要帶人去砸百花樓。
可當抬吳天回來的家奴戰戰兢兢說出黑騎二字,又把吳天在百花樓挑釁林洛的經過原原本本講完后,吳自成臉上的怒火瞬間被驚恐取代,雙腿一軟,差點癱坐在地上。
他扶著桌子,手指抖得連茶杯都拿不穩,冷汗順著后背往下淌。
黑騎!那可是黑水城之主林洛的親衛!
吳家是黑水城新貴沒錯,可在林洛面前,連提鞋都不配。
當年方家、李家何等風光,不也因為得罪了林洛,一夜之間家破人亡?
他吳自成這點家底,林洛動動手指就能碾得粉碎。
連口氣都沒喘勻,吳自成就親自指揮家仆,用門板拖著慘叫的吳天,一路小跑往慕容家而去。
“爹……我腿疼……疼死我了……”
吳天被兩家奴一左一右攙扶的跪在在冰冷的青石板上,眼淚混著冷汗往下淌,錦袍上的金線牡丹被血污糊成一團,早已沒了往日的華貴。
他現在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只剩撕心裂肺的疼。
“閉嘴!”
吳自成回頭怒目圓睜,哪里還有半分平日的慈父模樣,厲聲呵斥道:“小王八蛋,你還好意思喊疼?若不是你豬油蒙了心,去招惹林將軍,你至于這樣?”
說完胡的他抬腳作勢要踹,終究還是沒下去手,卻咬牙切齒地補充道,“今天不得到林將軍的原諒,你就等著被老子親手天道毀滅!”
吳天嚇得立馬閉緊嘴,連抽氣都不敢大聲。
此刻他腸子都悔青了,早知道那個男人是林洛,是那個把匈奴殺得哭爹喊娘的黑水城之主,借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去搶他身邊的女人啊!
隨著一輛馬車緩緩停下,吳自成那可是飛快的便走上去,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林將軍,小兒有眼不識泰山,沖撞了林將軍,特前來請罪!”
不得不說,吳自成非常聰明。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
現在他把姿態放得這么低,就算林洛心底有氣,那也得消散一大半。
“吳家?”
原本林洛已經把之前在百花樓的事情給忘了,可當他看見不遠處跪在地上的吳天后,頓時想了起來。
不過相對于那個紈绔子弟,眼前這個吳家之主,反倒讓林洛感到有趣。
自己兒子被打得如此凄慘,不僅沒有怨恨反而這般低聲下氣。
這種人才是真聰明,會審時度勢。
“是的,林將軍,鄙人吳自成。”
此時的吳自成跪在地上,心里也是充滿了忐忑。
若是林洛不放過他們吳家,那黑水城可就沒有吳家的落腳之地了。
“你們吳家是做糧食生意的吧?”
林洛走下馬車,來到吳自成面前伸手將他從地上扶起。
并不是林洛知道吳家,而是返回的路上龍鷹就已經將吳家的情況告訴給了他。
當他聽聞這個吳家是在幫慕容家做糧食生意后,腦子里慢慢就有了一個想法。
那位西夏女帝很有野心,現在的合作關系也非一直牢不可破。
所以,他要做一些未雨綢繆的事情。
而糧食……乃是人生活之根本。
若是他能掌握西夏的糧食命脈,到時候就算那位西夏女帝要搞什么幺蛾子,也得讓她難受一陣。
所以,他看中了吳家!
“是的,林將軍,吳家依附慕容家,這才得到關照經營著糧食生意。”
吳自成雖不明白林洛突然如此問話的意思,但心里卻隱隱有著一個大膽猜測。
林將軍特意問起糧食生意,難不成是有別的打算?
這個念頭讓他既緊張又期待,若是能搭上林洛這條線,吳家的日子可比依附慕容家風光多了。
林洛瞥了眼旁邊嚇得渾身發抖的吳天,語氣依舊平淡:“你兒子的腿,是他自己找的麻煩,怨不得別人。”
“是是……。”
吳自成剛要開口辯解,就被林洛抬手打斷,“但念在你識大體,吳家的事,我可以不追究。”
“謝林將軍!謝林將軍!”
吳自成喜出望外,連忙躬身行禮,差點又跪下去的大喊著:“將軍的大恩大德,吳家沒齒難忘!”
“先別急著謝我。”
林洛的聲音陡然轉沉,“我問你,若是讓你把糧食生意做到西夏去,你有沒有這個膽子?”
“把糧食生意做到西夏去?”
此時的吳自成的心臟狠狠一跳,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他猛地抬頭看向林洛,眼中先是震驚,隨即被狂喜與遲疑填滿。
西夏內亂的消息,他早從糧商圈子里聽聞,如今西夏境內糧價飛漲,一石米的價格已是黑水城的十倍,尋常百姓為了半袋糙米都能拼命。
若是吳家能把糧食運進去,哪怕只占住十分之一的市場,賺得盆滿缽滿都是輕的,富可敵國或許真的指日可待!
但他并沒有因興奮而沖昏頭腦,深知機遇背后,是刀山火海般的兇險。
西夏攝政王與女帝的軍隊在各處廝殺,糧隊稍有不慎就會被亂兵劫掠,更別提還有那些盯著糧食上山躲避戰亂的山匪。
稍有差池,不僅賺不到錢,連他這條老命和整個吳家都要搭進去。
吳自成的手指無意識地攥緊,指節泛白,遲疑地看向林洛。
就在這時,他撞上了林洛那雙深邃的眼睛,那里面沒有催促,只有一種你該懂的深意。
吳自成心頭猛地一震,瞬間反應過來,林將軍不是在詢問,是在給吳家機會!
一個從依附慕容家的小糧商,躍升到能插手兩國貿易的大機遇!
“有!”
吳自成幾乎是吼出這個字,聲音因激動而發顫,卻異常堅定的說道:“只要林將軍信得過鄙人,就算是刀山火海,我吳自成也敢闖一闖!”
說完話的他強忍著內心洶涌的激動,朝著林洛深深躬身地說道:“求將軍給吳家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