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輩子從來沒見過這么大的雨。
雨水砸在臉上,猶如一粒粒黃豆,生疼,眼睛根本無法視物。
眾人按照之前穿越撫溪河邊迷霧的辦法,牢牢地抓著一根繩子,根本不敢松開。
這種環(huán)境之下,估計手一旦松開,互相之間再也找不到了。
腳下的路,泥濘的不像話,動不動就有人摔跤,大家只得互相攙扶。
誰都知道,面對惡劣的環(huán)境,多一位隊友,便多了一份求生的希望。
“驢尿泡!驢尿泡!”
老秦大聲喊著,從包裹里掏出了驢尿泡護目鏡,吩咐大家戴上。
老秦作為向?qū)?,東西備的比較齊全,而他的包裹,幸好沒有丟。
所有人戴上驢尿泡護目鏡之后,才能勉強見到四周的情況。
天地一片昏暗,仿佛老天爺某個水利工程正在泄洪,靡靡雨霧漫天,無窮無盡。
五個人如同大海中飄蕩的孤舟,在承受著驚濤巨浪的洗禮,隨時都有灰飛煙滅的可能。
我們也做不了別的,只能死死地跟著老秦。
隨時坍塌的溝壑、片刻不停的雨霧、困頓受傷的隊友……大家斗爭了足足半天,可我們并未換來成功,老秦沒帶我們找到傳說中的草地。
按照老秦的說法,河湟百里黃土溝壑區(qū),存在一片草地,長滿了樹,有不少野果禽獸,這是百里之內(nèi)唯一能躲避風暴雨的地方。
老秦以前曾遇過兩次風暴雨,不過那兩次他人都在外面,能觀云識天氣,在大風暴來臨之前的半天,就緊急前往那片區(qū)域躲避,皆安然無恙。
可這次由于大家全在天尸童風水局里面,不知外面的情況如何,一出來就遇見了風暴雨,能不能在臨死之前趕過去,他沒任何信心。
為什么說遇見風暴雨必死無疑呢?
溝壑地區(qū)風暴雨不同于別處,要么不下,一旦下雨,往往幾天幾夜不會停歇。
人在此處,根本無處躲避,想躲在溝壑凸起之處更是不可能,隨時一個坍塌都會奪人性命。
最糟糕的在于,長期在雨中,人會失溫,一旦失溫,又無避雨之處,緊接著就是意識喪失,心臟驟停。
這狀況完全無法預判,突然襲來,想施救都來不及。
我大吼道:“不要找了!回天尸童!”
天尸童風水局雖然極端恐怖,且內(nèi)部正在坍塌,但它能支撐漫長的歲月,肯定歷經(jīng)過不少風暴雨,不至于會全倒,只要在里面找到一處相對安全的地方,躲過風暴雨,便有生還的機會。
老秦第一次在自己專業(yè)上慌了神,完全沒有信心帶我們找到那片避雨的草地,只得轉(zhuǎn)頭帶我們返回。
迷路了!
雖然我隱隱感覺,不管是繼續(xù)往前尋找,還是返回天尸童風水局,迷路的可能性都非常大,可未料到這么快就發(fā)生了。
眾人在暴雨中又摸爬滾打了半天,徹底成了無頭蒼蠅。
老秦放棄了,頹廢地坐在地上,任雨澆身,聲帶哭腔。
“出不去了,我們出不去了……”
大家臉色一片蠟白,皮膚都已經(jīng)被泡得起皮出褶,力氣都已全部耗盡,全頹然地癱坐在地上。
包裹里面的食物,除了幾個罐頭,其他全泡爛了。
雨一直下。
按老秦的說法,至少會持續(xù)三天以上。
失溫的狀況,不需要三天,估計在今晚就會襲擊團隊中的某個人。
這種結(jié)局,想想都覺得不甘。
假若下到陰間,人家問我們是怎么死的,我們回一句被雨淋死的,估計對方都會笑出屎來。
董胖子倒是一臉無所屌謂的樣子,仰著頭,張開嘴巴,接著雨水,竟然開始念起了詩。
“在蒼茫的大海上,狂風卷集著烏云。在烏云和大海之間,海燕像黑色的閃電,在高傲地飛翔……”
我說:“繼續(xù)念啊!”
董胖子抹了一下臉上的雨水。
“不記得了。”
我有些無語。
“你咋這么沒心沒肺呢?”
付瘸子在旁邊搭茬道:“傻屌都沒心沒肺!”
董胖子啐了一口雨水。
“滾一邊去!老子算過,這次絕不會死!”
不管他信不信,我反正是不大信。
除非天公開恩,雨突然停下來。
可眼前這種情況,幾乎沒有這個可能性。
就那么在雨中淋了一個多小時,藍允兒率先受不了了,嘴唇泛白,身軀顫動,轉(zhuǎn)頭瞅著我。
“孟尋……”
我苦笑一聲。
“在呢?!?/p>
她可能感受到自己很快就會失溫,想對我說什么,可嘴巴微張了幾下,又沒講出來,干脆閉上了眼睛,雙手行禮,開始唱起了詩。
四周一片漆黑。
只有雨聲和藍允兒細微的唱詩聲傳入耳朵。
我們安靜地等待。
等待著最終那一刻的到來。
“艸!藍大小姐,別唱了,那是什么鬼?!”
董胖子突然從地上起身,手指著西南方向。
我和付瘸子拿著僅剩的兩把探照燈望那邊照去。
暴雨之下,一頭長相古怪的白毛耗牛,正站立在西南角不遠處,靜靜地盯著我們。
藍允兒也睜開眼睛看到了,先是愣了一下,爾后神色大喜。
“這是古羌之舟!快!快跟著它!它一定能帶我們走出困境!”
話音剛落,藍允兒嘴里發(fā)出一聲呼嘯。
白毛耗牛似乎能聽得懂,竟然仰起了頭,對著她發(fā)出了一句低沉而粗獷的聲音,恍若在回應著藍允兒。
它轉(zhuǎn)身,開始朝雨霧中走去。
董胖子等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跟還是不跟。
他們沒有見過壁畫,可我見過,壁畫中少年釋比神騎的耗牛,與眼前這一頭一模一樣。
我大聲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