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驚訝，但是想著蕭策能夠猜到是一丁點都不意外...
“王爺，您還真的是很厲害，還真的是猜到了...不僅僅是自己人，還是...”
胡一刀頓了頓之后，就對著蕭策說道：“不僅僅是自己人，還是伊娃總領的親信...艾斯。”
蕭策聽著之后，眉頭微微一簇，沒有插嘴。
胡一刀繼續(xù)說道：“還有，就是您說的那個禪杖和袈裟的制作。我們一開始沒有頭緒，但是在舊幣那邊獲得了突破之后，還真的就是順藤摸瓜找到了線索...”
蕭策聽到了胡一刀的話之后，依舊是沒有插嘴...
不過心中已經(jīng)是了然了。
胡一刀繼續(xù)解釋：“末將讓最熟悉梵城三教九流、工匠行當?shù)陌禈度ゲ椤Ｏ葟牟剂先胧郑前导t袈裟的布料，并非名貴絲綢，而是本地一種廉價的火絨布，常用于制作低階僧侶的常服或儀式用廉價祭品。能織染這種特定暗紅色的作坊，梵城只有三家。”
“其中兩家規(guī)模較大，出貨記錄清晰，近期沒有異常定制。最后一家，是藏在舊城區(qū)深巷里的濕婆織染坊，店主是個又聾又啞的老頭，手藝卻極好，也接一些私活。暗樁拿著那袈裟碎片去試探...那老頭雖然不能說話，但看到碎片時眼神明顯不對，用手勢比劃著，示意有人不久前定做過一套一模一樣的！還拿出了一塊...一塊染坊特制的、標記著訂單日期和要求的火絨牌！”
胡一刀從懷里掏出一個用油紙包著的小木牌，上面用簡陋的刻刀刻著一些符號和日期。日期赫然便是三天前！
“根據(jù)老頭的比劃和暗樁的解讀，定制者并非親自前來，而是派了一個...穿著內(nèi)廷低級侍從服飾的年輕人！那年輕人描述的要求非常具體：暗紅色火絨布，僧侶袈裟樣式，要做舊，但不能真的破。老頭認得那侍從的服飾，卻叫不出名字。暗樁拿著內(nèi)廷所有低級侍從的畫像去讓他認...他竟然認出來了！是...是巴哈爾！也是伊娃總領大人的一個極其信任的人...”
蕭策聽到了胡一刀的話之后，眼睛微瞇，隨即說道：“所以，你的意思，這兩個人都是伊娃身邊最為信任的人..”
胡一刀面色難看的點了點頭...
隨即，胡一刀對著蕭策說道：“王爺，不錯艾斯，是伊娃總領從斯拉夫帶來的老人，跟著她出生入死多年，負責她的貼身安全和部分機要！”
“巴哈爾，是總領親自從天竺本地破格提拔，掌管著她的飲食起居入口之物！這兩人...都是總領大人絕對、絕對的...心腹！沒有總領的信任，他們不可能走到這個位置，接觸到這些事情！”
話已至此，指向性不言而喻。
殿內(nèi)的空氣仿佛凝固成了鉛塊，沉重得讓人窒息。炭火盆里的木炭噼啪作響，更襯得這死寂的可怕。
蕭策沉默了。
他沒有像胡一刀預想的那樣暴怒，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外泄。
他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低垂著，目光落在桌面上那幾枚冰冷的天竺舊銀幣上，手指無意識地、極其緩慢地摩挲著其中一枚的邊緣。
那平靜，反而比任何狂風暴雨都更令人心悸。
“和伊娃一起走的人之中有沒有兩個？”蕭策十分平淡的問道。
胡一刀咽了咽口水，隨即的說道：“有。”
蕭策目光逐漸的凌厲...
“王爺...這...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誤會？艾斯和巴哈爾...他們固然是伊娃妹妹的心腹，但...但人心隔肚皮，難保不會被人收買利用？或者...或者他們是被脅迫的？伊娃妹妹她...她怎么可能...”
尹盼兒的聲音哽住了，她無法說出那個可怕的推論！
這一切可能是伊娃自導自演...
“自導自演？”蕭策把尹盼兒沒有說出的話給說了出來。
尹盼兒對著蕭策說道：“不會的吧...這個不合常理...她為什么這么做啊？”
蕭策一時間沒有解釋。
因為他也不清楚...
胡一刀對著蕭策說道：“王爺...那...那接下去，我們要做什么？”
蕭策對著胡一刀說道：“你把咱們調(diào)查到那些舊幣的事情，以及袈裟的事情，給隱瞞下來可以做到嗎？”
胡一刀點頭：“王爺，當然可以做到...王爺您的意思...”
蕭策對著胡一刀說道：“不要糾結(jié)了...我現(xiàn)在有了答案，這個事情就是伊娃在自導自演...”
蕭策這么說了之后，胡一刀和尹盼兒兩個人聽到了之后，都想要解釋什么。
被蕭策打斷道：“行了，你們不用來給她說什么了，我有著自己的判斷。她可能是會有著隱情，但是，這一切她肯定是自導自演的...至于目的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了...”
隨即蕭策就對著胡一刀說道：“既然她要演這場失蹤遇險的戲碼，那我們就陪她演下去，演得比她還真！胡一刀！”
“末將在！”
胡一刀立刻挺直腰板，壓下心頭的震驚和萬般疑問，肅然應道。
他很清楚，蕭策肯定是有了應對的辦法...
“你立刻去辦三件事。”
蕭策對著胡一刀一臉堅定的說道：“第一，將我們查到的關于銀幣來源和袈裟制作的所有線索，包括指向艾斯和巴哈爾的細節(jié)，全部抹平！對外，絕口不提！就當這些線索從未出現(xiàn)過，我們的調(diào)查徹底陷入了死胡同。能做到滴水不漏嗎？”
“能！王爺放心！”
胡一刀重重點頭，眼神凌厲：“王爺，參與調(diào)查的都是末將心腹中的心腹，知道輕重。所有書面記錄立刻銷毀，相關人等我會親自再叮囑一遍，誰敢泄露半個字，軍法從事！必要時，我讓他們暫時關起來了...”
蕭策聽著胡一刀的話之后，擺手：“倒也不用...只要你確認他們值得信任就行！”
胡一刀見蕭策這么說，面色尷尬的說道：“王爺，若是伊娃總領那些事情都是自導自演的話的...我還真的就是沒那么確認了...”
蕭策見胡一刀這么說，笑了笑：“無妨，相信你自己...凡事必有目的...無妨！第二件事，從現(xiàn)在開始，給我大張旗鼓地找！調(diào)動你能調(diào)動的所有明面上的力量！王宮衛(wèi)隊、城防軍、巡捕房，包括桑杰大師那邊能借用的僧兵護衛(wèi)，全都給我動起來！聲勢越大越好！”
“封鎖梵城所有城門！嚴查進出人員，特別是帶著婦孺的！派出騎兵隊，沿著王宮通往各方的道路，給我一寸寸地搜！張貼懸賞告示，重金懸賞總領和小王子的下落！把整個天竺，尤其是梵城，給我翻個底朝天！要讓所有人都看到，我們急瘋了！要讓躲在暗處的綁匪，或者...導演這出戲的人，清楚地知道我們有多著急！”
胡一刀瞬間明白了蕭策的意圖！
引蛇出洞！
或者，逼迫幕后的導演按捺不住，進行下一步動作。
他眼中閃過一絲明悟和狠厲躬身回答道：“末將明白！這就去辦！保證讓整個梵城雞飛狗跳，讓他們知道我們有多慌！”
“第三！”
蕭策的目光轉(zhuǎn)向尹盼兒，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和，但語氣依舊冷峻，“盼兒，你和小泥鰍就留在這偏殿，哪里也不要去。胡一刀，派你最可靠的親衛(wèi)，里三層外三層地把這里保護起來，一只蒼蠅也不許放進來！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王爺！”
胡一刀和尹盼兒同時應道。
尹盼兒眼中雖有憂慮，但更多的是對蕭策決定的信任和支持。
“去吧，胡將軍。演得逼真些。”
蕭策揮了揮手。
胡一刀重重一抱拳，轉(zhuǎn)身大步流星地沖了出去，魁梧的身影帶著一股肅殺之氣。
很快，整個梵城王宮乃至整個城市，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徹底沸騰起來！
尖銳的軍號聲劃破長空！
沉重的宮門在巨大的鉸鏈聲中轟然關閉！
一隊隊盔甲鮮明、刀槍出鞘的王宮近衛(wèi)和城防軍士兵，如同黑色的鐵流般涌上街頭，沉重的腳步聲踏碎了清晨的寧靜。
他們粗暴地驅(qū)散人群，設立路障，挨家挨戶地盤查，任何帶著孩童的家庭都受到了格外嚴厲的審視。
騎兵隊卷起漫天煙塵，沿著官道飛馳而出，馬蹄聲如雷鳴般滾向遠方。
巨大的懸賞告示貼滿了城門口、集市和寺廟的布告欄，上面畫著伊娃和蕭遠望的肖像，懸賞金額高得令人咋舌，引來無數(shù)人圍觀議論，竊竊私語中充滿了震驚與恐慌。
桑杰大師被驚動，帶著一臉凝重和憂慮匆匆趕到王宮！
卻被胡一刀以“副總領正在全力搜救，請大師安坐佛堂為總領祈福”為由，客氣但堅決地擋在了偏殿區(qū)域之外。
桑杰看著宮內(nèi)外劍拔弩張、風聲鶴唳的景象，也只能長嘆一聲，捻動佛珠，默默祈禱。
整個梵城籠罩在一片恐慌與肅殺之中。
胡一刀完美地執(zhí)行著蕭策的命令，將這場尋人大戲演得驚天動地，淋漓盡致。
他本人更是不時出現(xiàn)在最混亂的搜查現(xiàn)場，須發(fā)戟張，咆哮如雷，將一個因總領和少主失蹤而暴怒、焦慮到近乎失控的悍將形象演繹得入木三分。
每一個看到他的人，都毫不懷疑這位副總領此刻內(nèi)心的絕望與憤怒是真實的。
時間在梵城的一片喧囂和偏殿的刻意沉寂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
除了制造出巨大的混亂和人心惶惶外，沒有任何實質(zhì)性的線索出現(xiàn)，仿佛伊娃和蕭遠望真的憑空消失了一般。
一直到了第三天，胡一刀拿著一封信就急急忙忙過來找蕭策。
“王爺，有消息，有消息了...”
蕭策看到了胡一刀急急忙忙的樣子，連忙對著他問道：“什么消息...”
胡一刀拿著一封信對著蕭策說道：“王爺，剛才有著一個從濕婆之淚那邊來了一個小乞丐的，拿著一封信說是有總領大人的消息...”
“信件我已經(jīng)檢查過了...就是...”
沒等胡一刀賣關子，蕭策就接過了他手中的信件...
尊夫人與貴公子，安然無恙。欲見，獨身一人，今夜子時，至“濕婆之淚”河灣廢船廠。只許你一人前來，若見第二人蹤影，或察覺絲毫追蹤痕跡，即刻撕票，玉石俱焚！勿謂言之不預！
知名不具
信的內(nèi)容極其簡短，卻字字如刀，充滿了赤裸裸的威脅！尤其是“撕票”、“玉石俱焚”幾個字，更是透著一股威脅的意味。
“濕婆之淚...河灣廢船廠...”
蕭策策低聲念出這個地名，目光冰冷。
這正是前兩天他們秘密抓捕那個替身的地方，是那片巨大貧民窟中最混亂、最骯臟、也最適合藏污納垢和進行骯臟交易的區(qū)域之一！
看著蕭策做出了一副思考的狀態(tài)的，胡一刀直接說道：“王爺！不能去！這擺明了是龍?zhí)痘⒀ǎ ?p>“讓末將帶人，現(xiàn)在就秘密包圍那里！那個什么狗屁濕婆之淚破地方，我早就想鏟除了，這一次，我包圍那邊，直接將他一網(wǎng)打盡...”
蕭策聽到了胡一刀如此的激動地的樣子，笑著擺手。
沒等蕭策開口，這會一旁的尹盼兒也是對著蕭策說道：“策！聽胡將軍的！你不能去！那地方...那地方白天都如同鬼蜮，夜里更是無法想象！他們知道你是誰，還敢這樣威脅，必然布下了天羅地網(wǎng)等著你！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而且...你去了，伊娃和遠望也不一定是在的..”
蕭策見狀笑了笑，看著他們的樣子，似乎對于他之前判斷伊娃是自導自演，他們還是不太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