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陽揆思忖了片刻。
以目前混亂局勢來說,張泱二人的小算盤還真打得響,只是其中的風險也大。濮陽揆提醒二人:“話是這么個話,但你們可有想過你們才兩個人?即便拿著這封不知哪個叛軍勢力寫的任書上任,誰又會認你們?天籥再怎么窮鄉僻壤也是個郡,不好接管。”
張泱的腦子顯然沒考慮過這些。
她滿腦子只有稱號,只是濮陽揆將問題點出來了,說明這也是任務中的一環,張泱沒辦法無視:“誰反對把誰殺了不就行了?”
她對自己實力挺有信心,怎么說表面上也是滿級玩家水平,家園支線作為休閑玩法之一,游戲官方應該不會將任務難度定得過高。
濮陽揆噎了一下,心累:“不是殺就能殺干凈的,退一萬步說,你真將反對的人殺光了,你打算找誰幫你管理偌大一個天籥?天籥境內共有八縣,每個縣只算一萬多人,加起來也有十萬人了。這十萬人的賦稅徭役、糾紛懲治、勸課農桑、興修水利、選拔教學……你們倆人能包攬了?即便沒真正效忠你的班底,也要有一套能暫時幫上忙,維持郡縣運轉的人手……”
總而言之,兩個人做不到。
光靠殺也做不到。
濮陽揆語重心長:“以理服人。”
張泱:“……”
樊游此前也嘰里咕嚕說過類似的話。
她只有一個想法,這些NPC可真煩人。
真正的人類都是秉持“不逼逼就是干”的原則,PVP玩家可從來都是以力服人的。
“……就是說兩人太少,要多點人?”
“你這么理解也行,誰上任就兩個人?”
她看得出來張泱還沒放棄“誰反對就殺光誰”的念頭。這家伙平日多會抓重點,這次聽了半天就琢磨出“缺人手”一個解決方案。
這不明擺著是賊心不死?
“你以后還要招募兵馬,鄉勇團練也需要人幫你……”濮陽揆這番話也算是掏心掏肺了,也不知道張泱能聽進去多少,“依我看,這封任書還是先別拿出來,先積蓄一些兵馬然后再……伯淵君,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可我想到一個好辦法。”
濮陽揆問:“什么辦法?”
“你的人手可以借我用用。”
濮陽揆嘴角弧度僵硬,視線隱晦掃過一直不說話的樊游,試圖從他臉上找出他就是罪魁禍首的證據:“樊叔偃唆使她這么說?”
樊游不背這個鍋。
自嘲:“你看我像是能唆使得動她?”
這就不是個能聽謀主勸的。
樊游感覺他的未來一眼能望到頭。
“什么叫他唆使?我是主君還是他是主君?我自己的主意,不是說面上缺人手?正好你這里有一些,借來我用用,這不對?”
濮陽揆險些瞠目,其他人也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張泱,他們實在沒見過借要人態度能這么理直氣壯的,仿佛濮陽揆不借才是不合理。
人,怎么能這么厚臉皮?
濮陽揆勉強維持笑容。
“這不方便借。”
“好吧,不借就不借。”
這下輪到濮陽揆忐忑了。
張泱這么簡單就放棄?
“我還有其他辦法。”張泱視線投向官道方向,“我沒人手,但剛才被我殺掉的人不是有?既然這世上有千奇百怪的能力,連我將腦袋砍掉再裝回去你們都不驚訝,由此可見,死而復生不是多稀罕。我將自己捏成對方的樣貌體型,肯定能蒙騙一時。等利用完他們達到目的,再在身份暴露前將人滅口,一舉多得。”
張泱覺得這個計劃也可以。
絲毫不知她這番話落在樊游跟濮陽揆耳中會掀起怎樣的驚濤駭浪。濮陽揆吐出一口濁氣,跟樊游道:“你的點評還挺準確的。”
張泱確實是一尊空心的泥塑頑石。
若是其他人說這話,濮陽揆會覺得對方冷酷絕情、殘殺嗜血,但張泱不一樣。她說殺的時候,眼中并無對被殺者的貶低輕蔑,而是純粹的無視、不在乎,不帶個人感情。
或者說,她就沒有感情。
樊游也頭疼地閉眼。
“秦時鳴果真不安好心。”
他一開始還不懂秦凰將他送出是什么意思,居然能縱容張泱將他帶走,如今是明白了。他稀里糊涂奉了張泱為星主,固然能短暫脫離列星降戾的折磨,卻也被牢牢捆縛在對方身邊,互相折磨。要么他想辦法把張泱弄死了重獲自由,要么張泱哪天將他殺了。
不管是哪種,對秦凰都有益處。
一招解決倆禍害。
張泱疑惑歪著腦袋,觀察兩個NPC:“你們嘰里咕嚕說什么?我的主意咋樣?這樣就能不費吹灰之力弄到百多號人充門面了。”
樊游面無表情:“不妥當,會露餡。”
且不說張泱的腦子玩不轉這些勾心斗角,即便能,她這個性子也不屑去勾心斗角。一個整天將打打殺殺擱在嘴邊,動不動就要將人殺光的主,她有這個耐心跟人動腦子?
呵呵。
樊游否定,張泱只能“哦”一聲放棄。
有些苦惱地將視線投向了濮陽揆。
桃花眼本就多情,張泱一煩惱就給它平添幾分魅惑柔弱可憐,誰看了不心軟?但只要想到這雙眼睛的主人是個啥性情,濮陽揆腦子里只剩下四大皆空:“有借可有還?”
張泱:“這是自然。”
真正的人類可以搶,但不能借了不還!
濮陽揆嘆氣妥協:“就借你一時半刻。”
她松口出借也不是因為中美人計,而是她想到張泱這個空心人沒有感情——張泱能想到李代桃僵,取代被殺的人,難道不會想到取代她嗎?相較于完全陌生的人,張泱跟她可是接觸過好些日子,對她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偽裝她的難度遠小于偽裝那位死者。
唉,權當是臨時陪著過家家。
只要最后掀不起水花,張泱就老實了。
張泱一頭霧水。
剛剛還拒絕的濮陽揆怎么又答應了?
NPC變臉怎么比玩家還快?
躲避追兵,一行人不得不避著官道,尋了一處山洞暫歇,可張泱第二天醒來就懵了。洞外寒風夾雜著飄雪,入目所及皆是雪白。
腳邊的張大咪則舒服瞇起眼。
幾步小跑在雪地里打起滾。
“怎么突然就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