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著大安的規(guī)矩,男女婚嫁之前并非不可見面,但能不見最好不見,更能顯得男女雙方對待婚事嚴肅正式。
眼下二人已經(jīng)交換了庚帖,親事已然定下,再見也無不可。
虞聲笙稟告了張氏,張氏又把身邊的荀媽媽派了過去,雙方約定好碰面的地方,此約才算成。
桂月樓,乃京城中有名的茶樓。
出入這里的基本上都是名門世家、富貴清流。
聞昊淵讓石勇打聽了京中合適約見的地方,石勇便定在了這里。
三樓某一處雅間內(nèi),聞昊淵等了約莫一刻鐘,虞聲笙便來了。
荀媽媽打頭陣,見了聞昊淵福了福,笑道:“見過聞將軍,咱們姑娘到了。”
虞聲笙從她身后轉出,身邊還跟著金貓兒為首的幾個丫鬟,今字輩的貼身幾人都到齊了,乍一看這大家小姐的架勢就有了。
虞聲笙還從未有過這樣正式的待遇,自己都覺得頗為新鮮。
再看看聞昊淵,他身邊就跟了一個佐貳官,也就是副官。
對比之下,還是她這邊更有氣勢。
“虞四姑娘,請坐。”聞昊淵抬手示意。
虞聲笙見禮后,落座在他對面。
這是二人第三次碰面,比起第一次的四下無人,今日倒顯得格外輕松。
眼前的女孩子生得眉眼雋秀,膚白如玉,雖一眼望去未有令人驚艷的美貌,但舉手投足卻溫雅可人,很是輕盈規(guī)矩。
想起那一日她的笑容,聞昊淵立馬明白了——虞四姑娘人前人后兩幅面孔,當真有趣。
“不知聞將軍約見,有何指教?”她以袖掩口,溫柔問道。
“也沒什么大事,咱倆的婚期定在三月二十八。”
說到這兒,男人頓了頓,深邃的眸色暗藏了幾分笑意。
虞聲笙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只顧著裝傻:“婚期須聽父母的意思。”
“我已經(jīng)與府上二老商議過,就定在三月二十八。”他又強調(diào)了一遍。
“好。”她眨眨眼,唇邊露出狡黠一笑。
這一笑,仿若春花綻放,勾得他心癢癢的。
“我長久未在京中,家里的宅院也年久未修,我特地請了人打算修繕一番,有些地方拿不準主意,是以想請虞姑娘幫忙瞧瞧,若你有喜歡的只管提出來,差遣人去做便是。”
他邊說邊拿出幾張紙遞過去。
荀媽媽上前接過,送到虞聲笙眼前。
那竟是威武將軍府的宅院圖!
她再也沒想過,聞昊淵瞧著糙漢一個,竟還有這般細心的時候。
重修將軍府,原也不用知會她這個未過門的媳婦,但他還是親自約見,尋求她的想法與喜好。
想到這兒,虞聲笙笑容加深了,素手翻了翻,指在這一處:“咱們婚后是住在這里么?”
“對,這是靜園。”
“好地方,地方大不說,位置也好。”虞聲笙贊不絕口。
聞昊淵笑了,眼底直冒光。
二人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起話來,言辭間全無生疏,像是認識了許久一般,盡生熟稔默契。
荀媽媽在一旁瞧著,也暗暗吃驚——沒想到四姑娘與未來四姑爺?shù)故呛系脕怼?/p>
就著好茶好點心,二人說了約莫有小半個時辰。
荀媽媽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便提醒虞聲笙。
“多謝將軍照拂,今日一見小女很是歡喜,時候不早了,不便多擾,就此別過。”她起身告辭。
聞昊淵一路相送,將人送到了桂月樓門口。
剛巧一輛馬車停住,兩個丫鬟扶著徐詩敏下車,與虞聲笙迎頭打了個照面。
這還是兩人自萬佛寺一別后,頭一次見面。
徐詩敏一張臉瞬間漲得滾燙。
一眼瞥見虞聲笙身旁的男人,只覺得他高大異常,整個身子宛若山岳,與虞聲笙站在一處,纖細與威猛形成鮮明對比。
“虞姑娘。”她硬著頭皮上前福了福。
虞聲笙潦草地回禮,抬腳就要走,又被徐詩敏叫住。
“虞姑娘,上次是我不好,誤會了你……”她邊說邊用細白的牙齒咬住唇瓣,“回去后,我爹娘狠狠訓斥了我,這段時日我也一直在家中閉門思過。”
虞聲笙回眸,眼神中頗有不耐。
實在是不明白,為何徐詩敏還非要當面說這些?
明明她們裝作視而不見就行了的,何必一團和氣。
觸到虞聲笙冰涼又不快的視線,徐詩敏搖搖欲墜,想起父親的話,她又只好強撐著:“還望虞姑娘能大人不記小人過,別與我計較。”
這話倒是提醒了虞聲笙。
“在萬佛寺的時候,慕淮安聽了你的蠱惑找我算賬,弄傷了我不說,還弄壞了我的銀鎖,事到如今,他并未賠償,更未道歉。既然今日有緣,叫我在這兒遇見徐姑娘,你又這般主動求和,那——是不是該讓道歉落實到實處,方顯誠意?”
那把壞了的玉銀鎖至今還放在妝奩的最下層。
虞聲笙不是沒找工匠師父瞧過,他們都說損壞太過,即便修補也不可能恢復如初。
這事兒,在與鎮(zhèn)國將軍府認親時,她猶豫再三,最后還是沒說。
今日當著徐詩敏的面,她不愿再忍。
沒等徐詩敏開口,聞昊淵蹙眉詢問:“慕淮安弄壞了你的東西?還弄傷了你?”
“嗯。”虞聲笙看向他,“傷倒是沒什么,就是那把玉銀鎖是我自小戴著的,我很喜歡,被他弄壞了如今也修不好……”
聞昊淵的視線凝集在徐詩敏身上。
霎時,森冷陰霾撲面而來,嚇得徐詩敏幾乎站不穩(wěn)。
這人究竟是誰?!
這樣直白,這樣威脅,竟不管不顧了么?
虞聲笙自然察覺到男人的不快,笑道:“別嚇壞了太書令府上的千金,到時候人家又去慕淮安跟前搬弄是非,會給你帶來麻煩的。”
“盡管叫他來,我倒想看看,是誰找誰麻煩。”聞昊淵冷哼,毫不遮掩,“什么太書令千金,好好的女兒家竟學得市井潑婦一般攪弄口舌,也配稱千金?”
聞言,徐詩敏臉色突變,煞白如紙。
“你、你怎可……”
虞聲笙懶得跟她計較,率先上了馬車,撩起簾子囑咐外頭的他:“勸你少跟徐小姐扯上關系,回頭真的說不清,我可不喜歡不干凈的男人。”
說罷,她爽朗一笑。
馬車徐徐離去。
徐詩敏早就不堪尷尬,匆忙進了桂月樓。
步子太過慌亂,加上心緒難平,她還差點在樓梯上摔了。
得虧身邊的丫鬟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不然真要摔下來,丟人現(xiàn)眼不說,又要平白落一身傷。
徐詩敏硬生生忍住,匆匆進了雅間。
略撫了撫鬢角,又理了理妝容,她問身邊的盈袖:“什么時辰了?”
盈袖答了,又安撫道:“姑娘莫急,小將軍向來看重姑娘,收了姑娘的書信不會不來的,定然會與姑娘相見。”
徐詩敏松了口氣:“但愿如此。”
轉念又想起方才見到的男人,她一陣心頭惴惴:“與虞四在一塊的究竟是何人?”
“姑娘,奴婢聽說……虞府正在與威武將軍府議親,也不知真的假的。”盈袖壯著膽子,低聲道。
“哈,都與旁人議親了,她還敢私下約見外男?虞聲笙……你這婚事黃了,就別怪人心狠,要怪就怪你自己不知檢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