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大婚,儀程繁復。
清晨先行冊后大典,金冊金寶在群臣見證下奉至中宮,皇后受冊受寶,正位中宮。
這一整天下來,縱是姜鴛自幼養在禮法規矩之中、習慣了端莊持重,此刻也難免覺得幾分疲憊。
頭上的鳳冠沉得驚人,壓得她頸項微微發酸。
從辰時到申時,她身形必須挺直,肩背已經僵得失了知覺。
可再艱難,也不能露出半分倦意。
幾位嬤嬤望著,只見她身形儀態堪稱完美,心中不禁感慨,不愧是姜氏嫡女,當得起這個中宮皇后。
張嬤嬤是太后派來,她上前一步,輕聲道:“娘娘,再忍耐一會兒,陛下等會兒便會回來。屆時兩位要共飲合巹酒,隨后周公之禮,這今日便成了。”
周公之禮……
端莊了一整日、從未有半分失儀的姜鴛在聽到這個詞的時候,放在膝上的手指猛地收緊了幾分。
“陛下,您慢一點。”
阿律,也就是如今的律公公在身后輕聲提醒。
前方一抹大紅的身影邁得極快,廣袖掠過風聲,沿途的宮女太監紛紛下跪行禮,“拜見陛下。”
那身影卻仍自顧向前,腳步不見半分停頓。直到阿律的聲音追上來,他才緩緩斂住步子,回身間,露出一張清朗溫潤的少年面容。
眉眼生得極好,干凈如初春清風,氣度溫和,與方才的匆促步伐形成幾分反差。
“陛下,現在還不能去見皇后娘娘,”律公公見他又抬步,上前低聲提醒,“按禮,還需先行一道儀程……”
“等會再說。”
語氣不重,卻完全沒有商量的余地。
他重新邁開步子,大紅的袍角被疾步帶起,越走越快,律公公在后頭輕嘆一聲,只能小跑著跟上。
趙硯之滿心滿眼都是姜鴛,迫不及待想見到她。
殿門前的嬤嬤見他過來,忙跪下行禮:“拜見陛下。”
他連眼角都未停一下,徑直越過去。
殿內燈光溫柔。姜鴛端坐在中央,鳳冠霞帔,背影都美得驚心。
趙硯之呼吸不覺沉了幾分。
紅綃落下的一瞬間,他愣住了。
腦子里瘋狂跳動著幾個大字。
她、好、漂、亮!
好漂亮好漂亮好漂亮好漂亮。
蓋頭落下的剎那,姜鴛緩緩抬眸。
她素來是清冷如霜雪的容色,眉眼淡得仿佛與塵世無爭,可在這層層紅光映照下,清冷被染開,竟化作幾分極致的清媚。
那一眼輕抬,本應冷淡,卻因喜慶的朱紅襯著,平添幾分撩人心魄的柔艷。
清冷的仙氣遇上大婚的紅妝,美得不似凡間。
趙硯之喉結微動,幾乎忘了呼吸。
她是他的妻子了!
是他的皇后!
是他的!
感受到少年灼熱的視線,姜鴛控制不住地紅了耳朵。
一旁的嬤嬤見兩人這般長久對視,笑得合不攏嘴,腦中卻還記得規矩,適時提醒兩人,“陛下,娘娘,要喝交杯酒了。”
趙硯之如夢初醒,姜鴛也垂下眼睫,輕顫了幾下。
嬤嬤們上前奉上合巹酒。
趙硯之伸手接過時,目光卻始終黏在姜鴛身上,兩人執杯相交。
喝完酒,趙硯之側頭望向嬤嬤們,抬手:“都退下吧。”
嬤嬤們心領神會,笑著行禮退下,將殿門合上。
姜鴛坐在喜床上,鳳冠早已摘了,只留一頭烏發以金釵挽著。
趙硯之坐在她旁邊。
此時殿中只剩下他們兩個,十分安靜,也無人說話。
姜鴛心口怦怦直跳,她一向不是個話多的,此時更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她抿了下唇,趙硯之卻在此時轉頭看向她。
那雙黑眸濕漉漉的,亮得驚人,干凈得像雨后初晴的湖面,倒映著她微微發紅的耳尖。
姜鴛忽然想起小時候在姜家后園養的那只黑白小狗,每次想要吃食前也會這樣看著她。
她怎么會有這么莫名其妙的聯想。
這太荒唐了。
如今在她面前的,可是當朝天子啊。
趙硯之盯著她的紅唇,他喉結滾了滾,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帶著少年人特有的啞聲。
“鴛兒,可以嗎?”
鴛兒……
姜鴛一時間有些無措,第一次有人這樣喚她。
她當然知道他說的是什么意思,姜鴛垂在身側的手指蜷了蜷,最終極輕地點了一下頭。
她同意了!她同意了!
趙硯之瞬間興奮起來,立刻俯身過來,她身上月桂的香氣襲來,讓他更加雀躍、躁動。
手掌先一步行動,直接覆在她手背上,溫度高得驚人。姜鴛下意識想縮,卻被他用力扣住。
隨后他的唇貼了上來。
開始還有些笨拙,先碰了碰她的上唇,又小心地蹭了蹭下唇。
呼吸交纏間,他睫毛掃過她臉側,癢得她微微發抖。
姜鴛聽見他極輕地、帶著笑的嘆息。
“鴛兒……”
可真的靠近她,趙硯之只覺腦子快要炸開一樣。
像有人把千萬根燒紅的銀針同時扎進血管,又猛地抽走,留下的只有滾燙的空洞。
空洞里灌進的全是她,姜鴛。
她的呼吸、她的體溫、她唇瓣上殘留的合巹酒甜……
每一絲都像火舌,舔過他的神經。
鴛兒鴛兒鴛兒鴛兒。
舌尖碰到她的那一刻,他差點咬到自已。太甜了。
他想慢,想溫柔,可身體不聽。
血液在血管里橫沖直撞,像要把皮膚撐破。他扣著她后頸的手指收得發白,指節抵著她細嫩的皮膚,疼得他自已都清醒一瞬,可下一秒更瘋狂的渴望又把清醒碾碎。
他咬著她唇時嘗到一點鐵銹味,才發現自已把她咬破了。那一點血腥味是最烈的引子,他喉嚨里滾出一聲近乎痛苦的嗚咽,吻得更深,要把她整個人吞進肚子里。
他想停,想喘口氣,可血液不許。
身體在叫囂,要她要她要她要她要她……
吃掉吃掉吃掉吃掉吃掉。
紅帳低垂,燭火被他的動作帶得晃成一片模糊的金紅。
直到姜鴛被他壓進錦被里時,才真正意識到,少年方才那點小心翼翼、濕漉漉的討好,全是假象。
趙硯之的吻一開始還帶著點討好似的輕蹭,可緊接,那一點點縫隙就徹底崩開。
他像被踩到尾巴的幼獸忽然露出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