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深霧神情平靜地走進大門，回到廳內，坐下處理事務。
天眼司的司使來來回回，天色由明轉暗，一直到天黑，花深霧才從衙署出門。
他們這種能坐在司主之位的人，早都有了富足的銀錢，也置了宅子。
不過花深霧生性喜靜，她的宅子也比較偏僻。
乘坐馬車到了巷子內，花深霧回到自己的小院。
灑掃的婆子見她回來連忙行禮，婢女伺候著凈手，廚娘又忙活著擺了飯菜。
小院里統共就這么幾個人。
還有個看守院子、伺候馬兒的老叔，這會兒在前院歇著。
花深霧吃過飯，又沐浴完畢，進入屋內躺下。
也不知過了多久，窗戶那里傳來輕輕的一聲。
花深霧翻了個身，睜著眼看向窗外。
又安靜了一會，一個人影從窗外翻進來。
對方摸到床邊，沉默了會，才有些不敢相信的嘀咕：“你還真睡著了啊？”
是孟聽雨的聲音。
花深霧笑了一聲：“我以為今晚大人不會叫你來了。”說罷，她又道，“陛下的探子在盯著我。”
孟聽雨說：“知道，不光盯著你，我們其他人都被盯著呢！走吧，去和大人碰個面。”
她帶上花深霧，悄無聲息的出了小院。
兩個探子還在暗處盯著，卻絲毫沒有察覺。
眾人到了藤花坊。
謝綏正在看信，見她們進來，輕輕頷首叫她們坐下。
柳輕云率先開口：“陛下的意圖，你們都猜到了吧？”
林枕山笑瞇瞇的：“我配合了，你們呢？”
柳輕云擺擺手，一副大智若愚的模樣：“我性子向來大大咧咧，演不了戲，就直接拒絕了。那會兒看陛下臉色很差，真怕他直接砍了我腦袋。”
江渡川單手撐著腦袋：“我給陛下說了，我想當指揮使，把大人擠下去。”
許臨河看他一眼，板著臉道：“巧了，我也想把大人擠下去。”
“喲！”孟聽雨笑話他們，“一個個野心不小，若是陛下不提，咱們還都不知道呢！花司主，你呢？陛下就沒問你？”
花深霧環視一圈眾人，語氣平靜又溫和：“陛下想對大人出手，又覺得師出無名。我說可以替陛下效勞，不管是下藥還是暗算，都可以。陛下說，事成之后，可以助我站上高位，扶持我做指揮使。”
眾人：“……”
還是林枕山最先拱了手：“林某對花司主甘拜下風。”
其他幾人也道：“甘拜下風！”
抱著刀站在一旁的柳承聽著這幾人胡謅，沒忍住笑了一聲。
笑完后轉頭，看到謝綏已經看完信，正出神的望著窗外。
柳承斂了笑意，小聲詢問：“大人，可是殿下那里有何不妥？”
這信是殿下離京沒多久送來的，那會兒應該還在前往協州的路上。
算算日子，殿下如今也該到協州了。
就是不知道戰事情況如何？
謝綏回神，語氣平靜道：“沒有，說了些瑣事。”隨后他起身，走到眾人這邊來，“怎么樣？陛下的意圖猜出來了嗎？”
柳輕云說：“這還用猜嗎？陛下對大人起了殺心。”
“就是不知道因為什么緣故？”林枕山說，“陛下一直防備大人，可也重用大人，無緣無故想殺掉大人，也太奇怪了。”
花深霧說：“和姮貴人有關。”
所有人都看向她。
花深霧：“姮貴人翟宛靈，以前見過殿下和大人。雖然殿下和大人當時易了容，但有沈從戎在，翟宛靈又聰慧，不難猜出大人和殿下的身份。”
“想必是她告知了陛下此事，陛下懷疑了大人和殿下的關系。”
眾人的神色終于正經起來。
單是懷疑大人倒也無妨，畢竟這么多年，陛下總是隔三差五懷疑大人。
可若是和嘉懿公主扯上，那就得慎重些了。
江渡川看向花深霧：“陛下怎么安排你的？”
花深霧說：“只叫我暫且盯著大人的動向，又叫天眼司徹查殿下回京后，和哪些人往來過。重點是，是否和大人有過往來？”
這話叫所有人都沉默了一瞬。
何止往來呢？
這兩人可是連孩子都生了。
“果然是懷疑了殿下。”孟聽雨頂著一張美艷嫵媚的面龐，大大咧咧道，“既然這樣，不如我們提早反了，給殿下鋪路。”
林枕山：“……你猜殿下為何不直接反了？”
京郊大營十萬禁軍是鬧著玩的嗎？
這可是直屬于皇帝管轄的軍隊，為的就是拱衛上京，保護皇帝。
就算殿下有個舊情人……哦不，有個前夫沈從戎在里面，又能如何？
沈從戎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呢？
更何況，殿下手中沒有兵權。
那些手握兵權的武將，有幾個是真正站在殿下這邊的？
此次前往西南平叛，才是為殿下收攏兵權的第一步。等收了兵權，才能說造反不遲。
至于那些皇室宗親，早早便開始了拉幫結派。
更何況他們自始至終就看不起殿下，也看不起女人。
這不八皇子和九皇子還是兩個小豆丁，但因如今朝中沒有成年皇子，他們背后的母族勢力都開始暗自活動起來。
可見在他們心中，寧愿扶持個黃毛小兒，也不愿扶持殿下。
殿下若沒有名正言順的傳位圣旨，想要坐上龍椅，恐怕阻力還很大。
總不能像前朝末帝那樣，行暴虐手段，把所有大臣都殺光吧？
既如此，皇帝還沒當呢，先擔上個暴君的名頭。
再說，殺了大臣又坐不穩皇位，再被別的什么郡王藩王帶兵清君側！
最后也不過是得不償失罷了！
畢竟所有的政權更迭，都是從兵權開始的。
手握兵權，才是通往帝王路的第一步。
所有人都知道這個道理，孟聽雨也不過是過個嘴癮。
具體要如何做，還得看謝綏怎么安排。
所有人都看向了謝綏。
謝綏沉吟片刻，道：“殿下那邊如今情況不明，我們不可擅自行動。陛下既然讓你們爭，你們便陪他演這出戲就是。不過……姮貴人此人，我們倒是還能利用一二。”
柳輕云皺起眉頭：“這個女人居心叵測，還是一殺了之為好。”
孟聽雨也說：“她當初進宮是為恭王，可現在恭王死了，她卻還活著，甚至還故意攪混水。屬下總覺得，她還有所圖。”
謝綏倒是坦然：“她圖什么，就給她什么。只要她愿意合作，能為我們帶來的益處，非常大！”
“非常大”這三個字，叫所有人眼皮子一跳。
大家共事多年，既是上下司，又是出生入死的兄弟。
所以謝綏這話一出，眾人都明白他打著什么主意。
姮貴人居于宮中能做什么呢？
自然是接近皇帝，在皇帝身上下功夫。
皇帝吃了那么多丹藥，又上了年紀，身子本就不好了。
若是再因為什么事怒火攻心昏死過去，或者一直昏迷不醒，也是再正常不過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