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不救？表妹。周持禮能不能活下來，就在你的一念之間。”
馬車里陷入長久的沉默。
宜寧像尊雕塑一樣，直愣愣的跪坐著。她不說話，也沒有什么反應。
云菅看穿了她的心思，笑著坐正。
“表妹，我可是在幫你啊！你瞧瞧，周持禮一死，你喪夫守寡，可以改嫁也可以回你自己家，反正再也不用去周家了，這不是一勞永逸了嗎？”
宜寧終于回過神，她“呸”一聲：“你這是在害我！我大可以叫舅舅做主，讓他下旨砍了周持禮，而不是讓我親自動手。再不濟，我爹我娘他們……”
“你為什么總是在指望別人呢？”云菅撐腮，笑容淺淺的看著宜寧，“你指望我父皇，結果父皇下旨給你賜了周家的婚。你指望你爹威遠侯，結果威遠侯養外室有了別的子女，還一心想要弄死你。你指望你母親靈云長公主，結果長公主被困在了自己的長公主府，連見你一面的本事都沒有……”
“你瞧瞧，你指望的人，有哪一個靠得住的？”
“你對我總是有莫名的怒氣、厭惡，但最后，偏偏是我這個你瞧不上的你討厭的人，幫了你。”
說到這里，云菅嘆一口氣：“表妹啊，事到如今你還看不清局面嗎？”
她湊近宜寧，見宜寧要往后躲閃，便單手捏住宜寧下巴說：“威遠侯的人還在外面呢，如今，只有我能幫你了。”
宜寧又驚又怒的看著云菅，她想往后躲，可雙手被束縛住，卻始終掙脫不開。
再加上馬車外面喧鬧的聲音，叫她心中又慌又怕，眼中也忍不住落下淚來。
云菅抬手，用指尖拂去宜寧的淚，語氣帶著幾分同情可憐：“我最見不得姑娘家哭了……表妹不就是想進宮嗎？表姐帶你進去可好？”
宜寧眼睛一亮，卻又警惕道：“你會有這么好心？”
“當然。”云菅道，“你母親是我的親姑姑，你是我的親表妹。我阿娘以前在宮里時，她們感情很好。若不是因為當年宮變，若是我一直好好在宮里長大，咱們之間的關系，必然比親姊妹還要親的。”
宜寧不信這些話，但免不了會跟著云菅去想。
這一想，看云菅的眼神也有些不對。
云菅語氣溫柔道：“你以前叫人追殺我，我的確心存怨恨。但后來我想了想，也覺得能理解。你又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以為我是朝陽郡主的女兒，所以總對我有惡意。但如今真相大白，你總不至于還對我有意見吧？”
“更何況這次，你殺了周持禮，也惹來了災禍。你都落到了這樣的境地，我就不想再計較了。”
“都是姊妹，你追殺我，我算計你，我們就當扯平了，好不好？”
宜寧狐疑又警惕的看著云菅。
云菅的話叫她心中很是觸動，但她又不敢全信。
自從認識甄蘭若，以及如今變成的嘉懿公主，她從來沒有看明白過對方。
她不知道對方說的話里有幾分真情，又有幾分假意。連親生父親都能對她心存殺意，她還能相信誰？
可眼下處境，她卻不得不與李嘉懿“和解”，哪怕裝也要裝出來。
想到這里，宜寧強擠出一絲笑：“表姐說得對，我們、我們就當是扯平了……”
云菅拊掌一笑：“那再好不過。今日的事，雖然你背上了殺人罪名，但周家無禮在先，威遠侯又不慈在后，我會在父皇面前為你作證的。”
宜寧聽到這里，張了張嘴，想說周持禮會死是因為匕首上有毒。
而那匕首，是云菅給她的。
她力氣怎么樣她心里清楚，只是短短幾寸，不足以要了周持禮的命。
真正讓周持禮喪命的，就是匕首上那殺人無影的毒。
可看著云菅彎下來的眼眸，宜寧最終還是識趣的把這些話咽了回去。
她沒有選擇了。
只要她敢攀咬出李嘉懿，李嘉懿就能叫她在這馬車里悄無聲息的死去。
所有人都在盼著她死，所有人都能像捏只螞蟻一樣捏死她。可她不能死，她得活著。娘還在公主府等她，她要報仇，她要殺了威遠侯，她要報復所有欺辱過她的人……
見宜寧低下了頭去，云菅微微一笑，對曲靜伶道：“回宮！”
馬車駛動，將威遠侯那些人遠遠落在了身后。
宜寧透過小窗往外瞧，見馬車的確是去皇宮的方向，這才暗松了口氣。
走了一盞茶的功夫，馬車突然停下，宜寧立馬緊張的看向云菅。
云菅笑道：“表妹別怕，我并沒有變了主意。”正說著，尋情掀起簾子上了馬車。
她對云菅行了禮，然后看了眼宜寧，沒說什么。
宜寧知道自己此刻十分狼狽，她垂著頭，恨不得叫所有人都別看見她。
之后一路上都很安靜。
云菅一直在看書，宜寧埋著頭也不知在想什么，直到馬車進了宮，她提著的心才算是落了下來。
可見馬車直往長樂宮方向去，宜寧又緊張道：“表姐，我、我要去乾元殿……”
云菅從書里抬起頭，看著她認真道：“你此刻衣衫不整、形容狼狽，這樣豈能面君？好歹收拾一番！”
宜寧有些猶豫，云菅又說：“你若想用這個樣子博我父皇的可憐，勢必會適得其反。若是走到長樂宮，再梳洗打扮一番去面圣，父皇反倒覺得你有所成長，心中也會動容一二。至于你被欺負的慘狀，還怕這一路的宮人，宮外的百姓不能為你作證嗎？”
宜寧被說服，安心跟著去了長樂宮。
收拾干凈已經是一柱香后，宜寧實在耐不住，幾番催促，云菅這才親自將她送到了乾元殿。
誰知到了殿外，寶忠說威遠侯和周侍郎都在里頭。
宜寧一聽就變了臉色，她猛地看向云菅，云菅安撫她：“沒事，先叫寶公公去通稟一聲。”見寶忠進去，她才壓低聲音道，“我已經叫人去給皇祖母傳信了，有皇祖母在，沒人敢動你。”
宜寧這才微微松口氣，只是她盯著云菅，神色始終有些警惕。
云菅嘆口氣：“事已至此，表妹還是不信任我嗎？”
宜寧難堪的收回視線，垂下眼說道：“走到這一步，我便是不信也不成了。”
云菅聽著就笑：“只要表妹不隨便攀咬我，我又怎會棄表妹于不顧？咱們要做，就做筆大的。”
“既然威遠侯和周家你都不喜歡，那就讓他們全部消失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