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相擁而睡,這于云菅和趙青蘅來說,都是非常新奇的體驗。
親密關系,對趙青蘅來說,是這一輩子都參不透的東西。
而對于云菅來說,她好似天生都帶著對除自己之外的人的警惕和防備,雖然和謝綏已經發展到有了孩子這一步,可每個和謝綏同枕而眠的夜晚,她都沒有睡的那么安心。
唯獨抱著趙青蘅的這個夜里,是她二十年里最安心的時刻。
云菅身上的熱意傳遞到了趙青蘅身上,趙青蘅慢慢的讓自己放松下來,然后將云菅也輕輕攬住。
云菅把頭靠在她懷里,嗅著趙青蘅身上特殊的藥草香味,又滿足的喚了一聲:“阿娘。”
趙青蘅輕笑,摸摸她的小臉問:“不困嗎?”
云菅毛絨絨的腦袋搖了搖:“想和阿娘說會兒話。”
趙青蘅一邊理著她的頭發,一邊問:“想說什么?”
“有很多很多。”云菅的聲音帶著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嬌氣,“但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趙青蘅想了想,溫柔道:“那給我說說你和阿禧?”
云菅頓時有種被戳破小女兒家心事的不好意思。
但想著孩子都懷上了,也沒什么窘迫的,便把她和謝綏相識相知相愛的過程都說了。
云菅說了見謝綏的第一印象,說了前期對謝綏的心動和忌憚,又說了后期對謝綏的信任和接納……
那些對外人難以言喻的情愫,都在這里毫無保留的分享給了趙青蘅。
她說了很久,趙青蘅也耐心的聽了很久。
直到云菅說累了,才聽趙青蘅說:“阿禧很好,我的懿兒也很好。”
云菅高興的在她懷里拱一拱:“可我有了駙馬,卻又懷了阿禧的孩子。阿娘不覺得我這種行為,很是離經叛道嗎?”
趙青蘅反問:“離誰的經,叛誰的道?”
云菅說不出答案,可眼睛卻很亮。
趙青蘅柔聲道:“懿兒,那都是別人的生活規則,你有你自己的路要走,不必遵守他們的規矩,也無需懼怕別人的眼光。阿娘生下了你,卻沒有盡到撫育你的責任,阿娘很愧疚。可看你長得這么好,阿娘又很驕傲。”
云菅的心因為這一番話,酸軟的一塌糊涂。
這二十年,她倒也不缺關懷,段姨和胡屠戶把她照顧的很好。給了她富足的生活,教了她很多本事,也會在她跌跌撞撞長大時給她指點迷津。
后來又遇到謝綏,遇到鄭歸真,遇到孫雅瑛、孟聽雨等人……她有了愛人有了老師,還有了朋友。
她好似什么都不缺。
但她總覺得,心里那一處,總有點空蕩蕩的。
直到在遇龍寺見到她的娘親,直到這一刻躺在阿娘的懷里,直到聽見阿娘說為她驕傲。
云菅終于覺得,自己好像圓滿了。
云菅抱緊趙青蘅的腰,鼻音有些重的說:“阿娘,你不必愧疚。我很好,你也很好。我們只要好好感謝段姨就行了,咱娘倆這個小家,可離不開段姨呀!”
她的語調有些刻意的俏皮,但趙青蘅還是給面子的笑了。
“是,這輩子我最感激的人就是常曦,來日若有機會……”
也不知想到什么,趙青蘅卻突然不說了。
云菅敏銳的察覺到和趙青蘅的身世有關。
她等了半晌,最終還是沒忍住好奇心,抬起頭看著趙青蘅問:“阿娘,你不是大雍的人,對嗎?”
……
夜里竟悄然的落了雪。
眾人一覺起來,整個院里都白茫茫的。
云菅頭一次睡了懶覺。
趙青蘅起床后,她盡興的擺成一個大字,在床上睡到了日上三竿。
直到段常曦進門,看著她“慘不忍睹”的睡姿,無奈的笑了一聲。
趙青蘅雖然看不到,但也能察覺到,跟著笑了一聲:“叫她睡吧,難得能輕松點。”
娘倆昨晚聊到很晚,一不小心就到了深夜。
趙青蘅睡眠向來淺,不需要睡很多覺就能恢復精力。但云菅卻是很久沒卸下擔子,難得能毫無負擔的睡一覺。
聽到耳邊兩人聊天的聲音,云菅翻了個身,也沒起床,心滿意足的抱著被子又睡了一柱香時辰。
直到院子里傳來韓惟良罵罵咧咧的聲音,她才猛地坐了起來。
曲靜伶和尋情已經在門口候著了,聽到動靜,立馬端著熱水進了門。
云菅睡眼惺忪的望向窗外:“他罵誰呢?”
尋情看了眼曲靜伶,曲靜伶摸摸鼻子:“約莫是屬下吧。”
云菅:“你做什么了?”
“嗐!”曲靜伶道,“屬下就是看主子沒起,閑來無事在院子里堆了個雪人。韓大人瞧著不順眼,罵罵咧咧的。”
云菅替曲靜伶怒道:“豈有此理,這又不是他的院子,他發什么顛?”
尋情在旁邊幽幽補充:“那雪人的腦袋上,插了一把鐵扇子。”
云菅:“?”
她頓了會,問:“不會是韓大人的那把鐵扇吧?你怎么拿到的?”
曲靜伶看天看地,眼神飄忽的解釋:“屬下在院子里撿到的。”頓了下,她又義憤填膺道,“那鐵扇又沒寫他名字,這世上就他一人用鐵扇嗎?連這也找茬。再說了,主子還在睡覺呢,他一個大男人為什么要進后院?”
話音剛落,韓惟良怒氣沖天的聲音就在外面響起來:“你說我一個大男人為什么要進后院?”
“曲靜伶,你出來!來!”
曲靜伶:“……”
她默默往云菅床邊走了幾步,然后從尋情手中抽出帕子,說:“主子,屬下伺候您洗臉。”
云菅、尋情:“……”
洗過臉,聽見韓惟良還在院里有失風度的罵人,云菅懷疑道:“靜伶,那扇子真是你撿來的?”
曲靜伶還沒說話,韓惟良就大聲道:“她偷的!”
云菅震驚!
震驚之后,云菅大喜過望:“你竟然能從朱雀使手中偷來扇子?出息了啊!”
曲靜伶嘿嘿笑,韓惟良還在罵罵咧咧。
云菅忍不住了,狐疑的說:“他是不是崩人設了啊?以前我們認識的朱雀使,也不是這個樣兒啊!”
曲靜伶雖然不知“崩人設”是什么意思,但她能聽明白云菅的話,也附和的說:“是啊,以前屬下也從韓大人身邊偷不來東西啊!不知怎的,昨晚一偷就偷到了。”
她其實也就是想知道,上次追殺韓惟良一事,有沒有讓這位舊主子懷恨在心。
萬一有,她得提前做個心理準備,省得如今要經常相處,被對方給暗殺了。
但沒想到,才摸到這位舊主子房里,就見對方的鐵扇大喇喇擺在旁邊。而這位舊主子呢,帶著一臉的憤恨睡著了。
曲靜伶可是韓惟良養大的。
她從沒見過舊主子這么不設防的模樣,一時做賊心起,就把那扇子順走了。
將扇子順走后,又心中不安,干脆弄了個雪人把扇子插上面,就當作什么都不知道算了。
可沒想到,還是被對方識破了。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