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眾人緊緊盯著那些司使手中的刀，刀尖指向沈從戎，好似下一瞬就要扎進他眉心里去。
文繡瑩也變了臉色。
她瑟縮在沈從戎身后，淚眼婆娑的勸道：“小公爺，不可……”
今日沈從戎若真與皇城司刀劍相撞，明日她文繡瑩便不必活了。不說國公府內(nèi)，光上京這些圍觀人的口水都能淹死她。
文繡瑩再次哀哀戚戚的懇求：“三郎……”
沈從戎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卻終究沒有再動。只死死盯著謝綏，吼間滾出冷笑：“謝指揮使好大的威風！”
謝綏神色未變，略一抬眼，身后司使的刀鋒便齊刷刷歸鞘。
他忽略掉沈從戎的話，再問：“掌柜所言可屬實？”
沈從戎感覺到腰間文繡瑩輕輕的扯動，咽下心中屈辱，惡狠狠的從齒間蹦出兩個字來：“屬實！”
謝綏便說：“既如此，賠償?shù)昙覔p失。”
沈從戎瞬間怒目回懟：“她們有何損失？”
謝綏輕輕提眉：“我朝律令，擾亂店家正常營業(yè)，除既定損失外，額外賠償三成作為‘償名銀’，小公爺有異議？”
不過是賠償些銀子，沈從戎并不當回事，但云菅卻恰好開了口：“償名銀是什么？”
謝綏看她一眼，有司使大聲解釋：“是店家名譽賠償銀。”
云菅懂了，類似于對名譽損害或精神壓迫的補償。
于是，她立刻舉起甄樂菱的手說：“小公爺和他嫂子污蔑我妹妹，是不是也需給我妹妹償名銀？”
甄樂菱慌的想要抽回手，卻被云菅死死拽住。
云菅還瞪她一眼，怒其不爭道：“撐腰的人都來了，你慫什么？”
這話聲音不小，叫沈從戎額角青筋瞬間暴起。
謝綏瞥他一眼，轉過頭來問云菅：“甄小姐可有證據(jù)？”
“有人證。”云菅指著先前那小婢說，“這個小姑娘全程都在，她都知道。”
小婢又被提及，心中緊張，見掌柜使眼色叫她如實道來，這才小聲把文繡瑩故意污蔑甄樂菱的事說了。
謝綏聽完，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沈從戎，問文繡瑩：“文氏，可屬實？”
文繡瑩哪會承認，立刻流淚辯解：“妾身沒有……”
沈從戎也攥緊拳頭罵道：“謝綏，分明是那甄家女辱我嫂嫂在先，你如今竟敢偏袒她們？”
謝綏面色平靜道：“本官向來公允，文氏可能找出別的人證？”
見文繡瑩躲在后面不說話，謝綏了然：“甄小姐有人證在，可信度九成。”
沈從戎勃然大怒，謝綏又說：“小公爺若覺得冤枉，不妨隨本官走一趟皇城司。”
正說著，一道清朗悅耳的女聲忽然自門外傳來。
“什么大陣仗，竟將皇城司也引來了？”
眾人齊齊回頭，云菅也欲去看，卻見原本平靜淡漠的謝綏，眼眸忽而一縮，負在身后的手也猛地頓住。
云菅也跟著頓住。
她眼神落在謝綏身上，直到謝綏慢慢轉過身，看向門口。
一道窈窕身影款款踏入店內(nèi)。
素白長裙襯得那人身姿纖細，鵝蛋臉，柳葉眉，唇角含笑，手中執(zhí)一把團扇，步履輕盈間又帶一股颯爽之氣。
眾人紛紛讓開一條路，連沈從戎都怔了怔：“長姐？”
沈惜文看他一眼，又瞥了眼恨不得把頭埋起來的文繡瑩，似笑非笑道：“沈從戎，你真是長出息了，買個女兒家用的東西竟還引來皇城司使？”
沈從戎氣怒，但憋紅了臉也沒吭聲。
沈惜文這才看向謝綏。
她的目光在謝綏臉上停了很久，眼眸似明似暗，透著眾人看不懂的繾綣情緒。
直到沈從戎不高興的提醒一聲，她才緩緩開口：“阿禧，好久不見。”
阿禧……
云菅看向謝綏，見謝綏負在身后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嗓音也低了許多：“沈小姐。”
“你如今，竟與我這般生疏了？”沈惜文笑嘆一聲，眼底閃過一絲難過。
謝綏似不敢看她，別過眼沒說什么。
沈惜文卻一直看著他眼睛：“舍弟莽撞，若沖撞了……謝大人，還望謝大人寬容他幾分。待回了家中，我會好好教訓他。”
沈從戎聽得來氣：“長姐！”
沈惜文神色一變，溫柔之氣散去，眉眼變得凌厲起來：“閉嘴！回去再收拾你。”
沈從戎抿著唇，又把怒火壓了回去。
沈惜文又看向文繡瑩，扇尖輕輕一點，問：“弟妹看上了什么胭脂，竟能惹出這么大陣仗？說出來，長姐買給你。”
文繡瑩臉色紅了白、白了紅，最后咬著唇小聲說：“謝謝長姐，不必了……”
沈惜文這才斂起笑意，面容冷淡下來。
“該賠償賠償，該道歉道歉，在外謹記身份，莫要丟了我沈家的臉。”
這話還比不上云菅的譏嘲難聽，可文繡瑩的眼淚花兒卻在眼眶里打轉。
她知道沈惜文開了口，就連沈從戎也不能更改。便死死咬住唇，怯生生的走出來，紅著眼朝云菅和甄樂菱道歉：“對不住了甄小姐……”
甄樂菱冷哼一聲，扭過頭不看她。
沈從戎想說什么，沈惜文只是淡淡掃他一眼，他就又把那些話咽了回去。
道過歉了，沈惜文又叫婢女取出銀子賠償給掌柜，又給甄樂菱和云菅各自贈了首飾。
她溫柔笑說：“今日我來的匆忙，只能贈些淺薄之物作以賠償。是我那不懂事的弟弟冒犯了你們，來日定叫他上門賠罪。”
甄樂菱見狀，到底有些不好意思：“沈姐姐客氣了，今日也是我不對……”
沈惜文卻按住她說：“姑娘家嬌貴，不要為了男人道歉。本就是他的錯，他該認。”
甄樂菱便不說什么了。
沈惜文又看向云菅。
她端詳著云菅容貌，見云菅也一直在目光炯炯的打量她，便笑了一聲：“這便是蘭若妹妹了吧？眼睛生的好漂亮。”
云菅唇動了動，心中思緒萬千，最后卻只干巴巴的擠出一句：“謝謝。”
沈惜文彎下眸子又笑起來：“不必如此生分，以后說不得，我們還會成為一家人呢！”
她說完這似是而非的話，轉過身再次看向謝綏。
“謝指揮使，人我可以帶走了嗎？”
謝綏垂眸，聲音很輕：“嗯。”
云菅下意識揚眉。
沈惜文卻似早料到這般結局，溫柔又熟稔的道了謝。
等眾人在回過神時，鋪子里只剩下甄家姐妹和皇城司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