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保歸元離火塔封印錯了，還是鎮壓妖王錯了？”
蓮華字字珠璣，仿佛用上了身上全部的力氣。
“是護丹云天聲譽錯了，還是維大宗根基錯了？！”
蓮華幾近嘶吼，她的手重重地錘在白玉磚面，留下一個又一個層層疊疊的血痕。
“啊！慕容婉，你告訴我！我到底做錯了什么！我何錯之有！”
慕容婉從沒見過這樣面目猙獰的師傅，在她的印象里，師傅就像一朵云，高潔，柔軟，偶爾陰天時，會降下幾滴懲戒的雨滴，但總是雷聲大，雨點小。
不過那樣就足以震懾弟子們聽話了。
今日她這樣暴躁地發兇，發狠，刻在慕容婉骨子里的惶恐，不由得讓她雙拳攥緊。
但她的聲音依舊清朗堅韌，“那日沈棠只身一人，救整個丹云天于水火之中，你卻恩將仇報，將她封在塔內受死，難道不是錯？”
“她？”
蓮華不屑的嗤笑，“她沈棠就是什么好人？她是九州頭號通緝犯！她是與魔為伍的修真界的叛徒！”
“她的罪，罄竹難書，不會因為她殺了幾個妖，救了幾個人就改變。”
蓮華凄厲的嘶吼，盤旋在丹云天上空。
江逸瞥了眼沈棠，他擔心沈棠被這些人的話刺傷。
“要不咱們回避一下？”
畢竟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不必。”沈棠目光落在下方慕容婉的身上。
慕容姐姐都還在為她掙口袋呢，她怎么能走？
“可若不是她，你口口聲聲想要維護的丹云天早就變成了妖皇盤踞之地，變成了泡影，所有的白玉階上，都灑滿丹云天弟子的血！”
慕容婉蹲下身，與蓮華對視。
“沈棠她又到底犯了什么罪？”
“她跟誰在一起又能怎么樣？礙著誰的事了？修真界的教條，天道的法規就一定都是對的嗎？”
轟隆……
慕容婉的聲音，驚起一道天雷滾落。
雷光落在她側臉，卻無法動容她分毫，這些話慕容婉忍了好久了，今日終于有機會說出來。
沈棠抬手為慕容婉驅散了這片陰云，還是慕容姐姐厲害，連天道都敢懟。
慕容婉的聲聲質問，問的蓮華啞口無言，這真是她的好徒弟，正的都有些發邪了。
“小婉，你還年輕，不知道這世間其實沒有真正的對錯，只是立場不同……”
蓮華說著，泄氣似的點了兩下頭，“好，好……”
“既然你說的這樣好，道心如此堅定，為師便把這宗主之位傳給你！”
蓮華顫抖著摘下她食指的掌門指環，拉過慕容婉的手，放在她掌心。
只有蓮華知道，這哪里是代表丹云天最高權力的指環，這就是一個最惡毒的詛咒，誰戴上它，誰就要為丹云天嘔心瀝血，奉獻終身。
累，真的太累了。
摘掉它的時候，蓮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輕松。
“為師在九泉之下等著看，看你在這個位子上，是如何守住本心的！”
蓮華抬手拔下自己頭上的發簪，迅速的插入自己的動脈，蓮華此時已與凡人無異，輕易的就能割斷她自己的生命線。
簪子拔出，鮮血如注，噴濺在慕容婉側臉。
她清楚的看到了蓮華臨死前最后的唇語——這詛咒，給你了。
師徒二十幾年的恩情，盡數被執念攪碎，她們也注定再也回不到從前。
慕容婉站起身，握住掌心的指環。
“師傅，這不是詛咒，是責任。”
盡管蓮華已經聽不到了，但慕容婉回答了。
因為立場不同，這世間確實沒有真正的對錯，但又是什么決定了立場？
有些事，或許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但蓮華的死，只是她一個人的塵埃落定，并不代表整個丹云天的安寧。
她像極了一個甩手掌柜，把一堆爛攤子扔給了慕容婉，來懲罰她這個不聽話的徒兒。
丹云天有規矩，誰承了掌門指環，誰就繼任宗主之位。
按理說，慕容婉盡管現在實力有些弱，但她在丹道上的天賦也是有資格的。
只是……
“慕容婉，你若是想要讓我等承認你也可，只要你將沈棠拿下，交給中州萬相閣。”
長老們商量了一下，一致認為這是最好的結果，慕容婉出手，沈棠應該不會還手。
到時候，有中州大宗的庇護，丹云天未來可期。
“否則…可別怪我們……”
長老們散發出的靈力波動，壓住了慕容婉。
這是以多欺少？
沈棠抬扇送下一道靈力，把慕容婉護在其中，和長老們持平。
慕容婉將指環戴在手上，挺直了脊梁，“別怪你們倚老賣老是嗎？”
“我慕容婉，今任丹云天第二十七宗主，掌丹云天十三峰，若有不服者，今日便可離開丹云天，不算叛出。”
“你……”
長老們一時間臉色各異，一個比一個難看。
“你是要讓我們走？豈有此理！”
“你可以留下，但要守丹云天新的門規。”
慕容婉雙手負在身后，將聲音送到丹云天的每個角落。
“丹云天從今往后遇妖當誅，遇魔當除的律令，改為遇惡妖當誅，遇惡魔當除。遇事三思而后行，專于修行，懷仁心濟蒼生，持清節正己身。”
“若不能此，速速離去。”
慕容婉做出的變革，震撼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長老被慕容婉氣的哆嗦，“沒讓你用魔種煉制魔丹，已經是讓步，你怎如此不知好歹？”
魯長老怒斥，“你這是要打定主意也與魔為伍，你不配做丹云天的掌門。”
“就是，該滾的是你！”
慕容婉八風不動，“指環在我手上，我就配。”
慕容婉已經下定決心，就是要撐起一個不一樣的丹云天。
也要，為沈棠撐起一片天。
幾個長老拉開架勢，“冥頑不靈，動手！”
動手前還不忘威脅，“沈棠這是我們宗門內部之事，你個外人莫要插手。”
沈棠輕笑，年紀大了記性也差了，妖皇斧砍封印，血洗丹云天的那日，怎么不見有人喊她別插手？
但眼下這個情況，確實是不用她親自動手了。
沈棠“唰”的一聲展開扇子，清越的聲線于空中飄然落下。
“陸紋，清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