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重她,讓她自己做選擇,這是傅漆玄的選擇。
但當沈棠的手緩緩在空中靠近他的時候,他忽然心生出一種怯意。
他僥幸的想,盡管沈棠沒有情絲,但介于不喜歡和不討厭之間,還會有一點點的留戀給他,可她的動作看起來那么急,那么的迫不及待。
那么的……果斷……
下意識的傅漆玄的手掌就向后撤了半寸,卻整個的落入了溫熱的掌心。
沈棠握住了他的手,驅(qū)散了他手中暗色的霧氣。
她白嫩的手指緊緊握著他,無名指上還戴著他精心為她鍛造的指環(huán)。
“傅漆玄,這次,絕不會松開你了。”
她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那天因為她重塑了靈骨沒有掙扎的力氣,把傅漆玄一個人留在了無極宗。
獨活原來是那么痛苦的一件事,活在兩個人共同的記憶里,無關(guān)風月,也錐心蝕骨。
“不就是死嗎,你是上神,要證天道,不必多言,動手就是了。”
沈棠握著傅漆玄的手,和他并肩站著。
傅漆玄沒有再多言,用力地回握她的手,就是他的回應(yīng)。
沈棠的手心滲出了細汗,做出引頸就戮的姿態(tài)不是她本愿,她在賭。
情女是上神,她要出手自然是無人生還,但她偏偏在動手前要傅漆玄做選擇。
而且沈棠一直在觀察情女,她的狀態(tài),她的表情,她的語氣……
仿佛一切都有跡可循,卻又尋不到緣由。
這是一場豪賭,沈棠在賭,情女不會真的讓他們在合歡樹下立墳。
但情女為什么要這樣做,沈棠暫時想不到,所以只能賭。
最壞的下場,不過是這一家子人都永遠留在這罷了。
“看來你們選的是第二個,好……”
懸浮在空中的情絲纏在情女的控制下頃刻間落下,血雨傾盆。
“好啊,那本神就成全了你們!”
一場割碎一切的暴雨落下,朝著傅漆玄和沈棠席卷而去。
“不要!”
隔著紅絲囚籠,靈鷲和魏池異口同聲。
這哪里是來得真神祝福的,這直接下地獄了!
魏池被紅線囚籠緊緊束縛,心臟鈍痛,在神力面前,他顯得那么的渺小,連保護師妹也不能。
靈鷲也管不得什么穩(wěn)定不穩(wěn)定的了,喚出了伽葉凈焰,就要去救沈棠。
烈火灼燒,抬高了整個空間的溫度,天地靈火放在外面可以摧枯拉朽,但在這個神跡之中,卻撼動不了情絲纏分毫。
“天真?!?/p>
情女甚至都沒去管,隨便靈鷲在籠子里折騰,她的神器情絲纏哪有那么弱?
但沈棠卻從頭到尾紋絲不動,只有傅漆玄從和她緊扣的十指間,能感受到她的緊張。
唰!
尖銳的紅色雨絲,直沖兩人的天靈蓋。
紅色倒影在沈棠的眼眸中,這才是神器情絲纏真正的威力,之前跟著她,當真是委屈了。
沈棠閉上了眼,就在情絲纏觸及兩人眉心的那一刻,卻散做了絲絲縷縷的合歡花瓣。
花瓣輕柔掃過兩人的眉眼,仿佛一場無聲的賜福禮。
那樣精準的控制力,不愧是真神,但凡有一絲一毫的差池,他們就沒命了。
沈棠的手終于松開了幾分,心跳里都帶著劫后余生的余韻。
賭對了,她賭對了。
透過這場合歡花細密的雨,沈棠清楚的看到了情女眼角的一滴淚,沿著她臉龐絕美的輪廓滑下。
瓦解了她臉上之前所有的暴怒的情緒。
“不容易呢,斷了半截情絲還能做到這步……”
可為何啊,有些人情絲完整,卻還是離她而去?
靈鷲被老祖宗的閨蜜剛才這一波嚇得魂不附體,熄滅了身上的火,連著猛呼幾口氣也沒緩過神來。
“不愧是有膽子懷魔胎的女人,你當真是不怕死?”
沈棠松了一口氣,“怕的,但一起死,總好過獨活,而且,神女的合歡樹長得那樣好,在下面立兩座孤墳不是太煞風景?!?/p>
情女任由眼角的淚落下,因著那“獨活”二字,眼神凄清如弦月。
“本神掌管的天神的姻緣,凡人忤逆天道,也本輪不到我來制裁,只是你是怎么猜到的?”
她在問沈棠是怎么猜到她不打算動真格的。
沈棠嘴唇動了動,“說出來,怕是多有冒犯?!?/p>
情女哼了一聲,不吃她這一套,“你若真是怕冒犯了神明,還敢?guī)еと肷褊E?說吧?!?/p>
“是從,你說出墮掉魔種的方法開始。”
只有種下魔種的人,才能將其徹底毀掉。
這種本該掌握在魔族手中的秘密,姻緣神女如何得知?
自然不會是危言聳聽,除非是真的見過,抑或真的體驗過……
但沈棠沒有這么說,她覺得不可能。
“只是覺得神女或許不是真的想要執(zhí)行選擇的結(jié)果,而是想看我們?nèi)绾芜x擇?!?/p>
沈棠這樣說,意思顯得委婉很多。
“你應(yīng)該慶幸,你們做了正確的選擇,不像他……”
情女不愿提起往事,而是把情絲纏還給了沈棠。
紅線重回沈棠的手腕,透著絲絲涼意。
“你的勇氣,我很喜歡,你有資格擁做情絲纏的主人,至于該怎么使用它,我想我剛才已經(jīng)教過你了?!?/p>
柔軟的紅線蟄伏在沈棠的手腕,褪去了翻云覆雨的鋒芒,藏起了千變?nèi)f化。
但危急之間,情女使用的招式都深深印在了沈棠腦海里,她這種教學手段還真是別具一格。
沈棠拱手俯身行禮,這一句她是發(fā)自內(nèi)心,“多謝神女賜教。但……”
“但我情絲缺損,始終無法與情絲纏做到契合成一體,不知神女可有修復的法子?”
沈棠的情絲斷了,情女是知道的。
她抬手接到一絲合歡花瓣,捻在指尖,嗓音沉緩。
“凡人的情絲,就像這落花,斷了就是斷了,脫離本體,沒有什么修復的法子。”
沈棠的心微沉,若是別人給她宣判了死刑,尚有回轉(zhuǎn)的余地,但姻緣神開口了,也許就真的沒有辦法。
沈棠盡量把事情往好處想,至少保持這個狀態(tài),等過一陣和傅漆玄分開的時候,她也不會太難過了。
至于修行的事,以后慢慢再想辦法就是了。
沈棠安慰好自己正想繼續(xù)說,卻不想情女又開口了。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