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全場寂靜。
所有人都看向凌風。
在眾人眼中,凌蕪此言無異于當眾羞辱。
男兒膝下有黃金,怎可為求娶而屈膝于人?
沒想到那個一直沉默不語的男人,猛地抬起頭,眼中爆發出驚人的亮光。
他幾乎是立刻從座位上彈了起來,幾步沖到凌蕪面前,沒有絲毫猶豫,在眾人驚詫的目光注視下,“噗通”一聲,單膝跪地。
他仰頭看著目瞪口呆的凌蕪,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卻無比清晰地傳遍了整個暖亭:
“在下凌風,心悅凌蕪姑娘已久。今日當眾,求凌蕪姑娘嫁與在下為妻!在下此生,定會珍惜你,敬重你,與你白頭偕老,永不分離!且此生,絕不納妾!”
凌蕪徹底懵了。
她只是被氣昏了頭,說的一句氣話。
他……他怎么就當真了?
看著他眼中那不加掩飾的狂喜和深情,凌蕪的心跳漏了一拍。
周圍那些貴女們的目光,此刻都聚焦在她身上,紛紛道:“你倒是答應啊!看你還怎么嘴硬!”
被這么多人盯著,凌蕪的倔脾氣再次占了上風。
她揚起下巴,像一只驕傲的孔雀,對著那些貴女們,也對著凌風,大聲宣布:
“你們都聽到了嗎?我現在就答應他!”
話音剛落,預想中的嘲笑和寂靜并沒有出現。
“太好了!”
“恭喜凌將軍,賀喜凌蕪姑娘!”
只聽一陣歡呼,那些方才還對她橫眉冷對的貴女們,突然個個喜笑顏開,抓起桌案上早就備好的花瓣,紛紛揚揚地朝他們兩人撒來。
一時間,紅色的梅花瓣如雪般落下,沾了他們滿頭滿身。
凌蕪徹底傻眼了,她呆呆地看著這突如其來的轉變,一臉錯愕:“什……什么情況?”
還是那個粉衣貴女,笑嘻嘻地走到她面前,行了個禮:“凌蕪姑娘,你可別怪我們姐妹剛才言語無狀。我們并非真的要與凌將軍相看,是受了皇后娘娘的委托,特意來演這出戲,撮合你們倆呢!如今看到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我們也就高興了!”
“你們……娘娘……”凌蕪的腦子成了一團漿糊,她終于意識到,自己從頭到尾都被算計了!
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圈套!
她猛地轉頭,想去找姜姝寧說理。
可她已經沒有機會了。
凌風站了起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不容她掙脫。
他的臉上是得償所愿的巨大喜悅,笑得像個傻子。
還沒等凌蕪反應過來,宮門外傳來一陣喧嘩。
只見一隊長長的隊伍,抬著一個個朱漆描金的大箱子,浩浩蕩蕩地朝著坤寧宮的方向走來。
領頭的大內總管扯著嗓子高喊:“凌將軍聘禮到——”
凌蕪眼睜睜看著那幾十抬沉甸甸的聘禮,在凌風的親自指揮下,繞過了正殿,直接抬進了她在坤寧宮居住的小小偏殿。
箱子一個接一個地被抬進去,很快就將她不大的房間塞得滿滿當當,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凌風將早就準備好的一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接砸到了她的面前,讓她連一絲反悔的可能都沒有。
凌蕪站在原地,看著滿屋子的紅,看著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凌風,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她被套路了,徹徹底底地,被她最信任的娘娘和她當成兄弟的男人,聯手給套路了。
可為何心底卻涌起一股難以抑制的狂喜?
不遠處,大鄴帝后正注視著這一幕。
姜姝寧欣慰一笑:“見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臣妾心中甚慰。”
凌風是個可靠的人,凌蕪嫁給他,必能安穩度日。
蕭凌川卻輕笑:“什么有情人終成眷屬?朕瞧凌蕪分明是騎虎難下!不過,也算功德圓滿。那些皇后邀來的世家貴女倒也不錯,年輕聰慧,不知她們可有婚約?”
姜姝寧心頭一跳,這是想將她們納入后宮?
“有些已有婚約,有些尚未……”
“尚未婚配者,皇后不妨在宮中設宴,邀她們入宮一敘。”
“是……”姜姝寧心口酸澀,“陛下登基也有段時日,是時候該充盈后宮了!”
“什么充盈后宮?朕是想為寧王選妃!”蕭凌川道,“連七弟都娶王妃了,寧王竟到現在都不娶妻,讓旁人知道了,以為他還有什么旁的心思!”
蕭懷瑾始終不愿娶妻生子,莫非仍對他的皇后心存妄念?
他絕不容許!
姜姝寧有些為難:“可……萬一寧王不同意怎么辦?”
“不同意?那朕就賜婚!朕不信,他敢抗旨!”
姜姝寧無語凝噎。
蕭凌川已經往亂點鴛鴦譜的路上一去不復返了!
還沒等姜姝寧設宴邀請那些世家貴女進宮,蕭懷瑾已經主動去見了蕭凌川。
御書房內,香爐里升騰的青煙都仿佛凝固了。
蕭凌川抬眼看向跪在下首的蕭懷瑾。
他穿著一身素色錦袍,身形清瘦,原本俊朗的面容帶著一種病態的蒼白,眼下的青黑尤為明顯。
自封后大典后,他整個人就像一株被霜打過的植物,蔫蔫地失了所有神采。
“怎么突然想修行?”蕭凌川的聲音聽不出喜怒,“榮太妃怎么說?”
“母妃向來尊重我的決定。”蕭懷瑾的聲音很輕,卻很平穩,沒有一絲波瀾。
這副無欲無求的模樣,徹底點燃了蕭凌川心底的火。
他嗤笑出聲,那笑聲冰冷又尖刻,在空曠的書房里顯得格外刺耳。
“攤上你這樣的兒子,也是榮太妃倒霉!想去修行就去吧,”他身體微微前傾,一字一句地,像是淬了毒的刀子,“多讀點佛法,把腦子里那些不該有的念頭,都給朕徹徹底底地消除干凈!”
蕭懷瑾伏下身,額頭貼著冰涼的金磚,聲音依舊平靜無波:“是,謝陛下準允。”
沒有辯解,沒有不甘,只有全然的順從。
這消息傳到坤寧宮時,姜姝寧正拿著那份貴女名冊出神。
心口像是被什么東西重重撞了一下,悶得發慌。
愧疚感如潮水般涌來,幾乎要將她淹沒。
蕭懷瑾今日會走到這一步,她難辭其咎。
可她不敢流露出半分異樣。
蕭凌川如今醋意正盛,若她為蕭懷瑾流露出半點憐憫,定會在床笫間讓她吃盡苦頭。
只能將這份愧疚感埋藏在心底,默默為蕭懷瑾祈禱祝福。
她不知道的是,蕭懷瑾臨行前托宮人送她一封書信,卻被凌蕪暗中截胡,轉交給蕭凌川。
蕭凌川展開信箋,只見寥寥一句:“若他待你生二心,隨時來尋我,我會永遠等你。”
蕭凌川怒不可遏,將信撕得粉碎,咬牙切齒:“朕早知此人對姝寧從未死心!來人,速派暗衛藏于大相國寺內監視,若皇后在那現身,立即回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