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十點。
華輝影視董事會準時召開。
張遠端坐于長形會議桌的主位,一套深色的西裝襯得他神情愈發冷峻。
在毫無情緒起伏的語調中,他逐字宣讀了公司一、二季度的財報。
當最后一個音節落下后,他目光驟然一沉,聲音凝著不容置喙的寒意。
“財報上的數字相信各位都看得懂,營收同比下滑十二個百分點,凈利潤出現罕見的負增長。”
他稍作停頓,冰冷的視線如刀鋒般刮過每個人的臉。
“這樣的業績不僅遠低于市場預期,也未達到我們內部設定的底線,我們辜負了成千上萬個股民的信任,更辜負了市場的期待。”
隨后,張遠向后靠上椅背,雙手交疊置于身前,一言不發地審視全場。
“都說說吧,造成這個局面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別藏著掖著,各抒已見。”
話音落下,會議室陷入一片死寂。
在座眾人不約而同地低下頭。
有人假裝翻閱面前的文件。
有人緊盯著杯中平靜的水面。
沒有一人敢迎向那道審視的目光。
見無人應答,張遠直接開啟點名模式,語氣不容拒絕:
“周立鵬,你先來,是管理層失職還是我這個董事長不稱職?說說你的想法。”
被點到名的周立鵬身體一顫。
他緩緩抬起頭,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灰白。
“張董……我,我一時也說不清問題具體出在哪。”他聲音發緊,每個字都像反復斟酌過:“但,但這絕對不是您的問題......”
見他語無倫次,張遠不再多費口舌,目光轉向另一側。
“吳兵,你來說。”
運營總監吳兵聞聲一凜,沉吟幾秒后才小心翼翼地開口:
“張董,我認為......我們在幾個關鍵項目的決策上,可能過于保守,錯失了一些風口機會......”
“而已經投入的大制作項目,無論是上映的電影還是上線的劇集,市場反響和投資回報率都遠低于預期。”
“這說明我們的內容判斷機制、市場敏感度出現了嚴重偏差。”
張遠沉聲道:“既然如此,市場部早干什么去了,老李,我記得這塊是你負責的吧,你該作何解釋?”
聽見吳兵把鍋甩給了自已,李國輝心里早罵娘了。
他站起身來,指著吳兵的鼻子道:“市場風向瞬息萬變,誰又能保證剛好抓住緊要的風口,稍微出現一點偏差也情有可原。”
“相較于市場部的失職,我反倒認為你負責的運營部出現了嚴重問題,公司每一部作品的制作成本、營銷費用都居高不下,但產生的效益卻不匹配。”
“別的公司推出一部大制作電影,成本往往都能壓縮在一個億以內,而我們呢,算上后期的宣發費用,至少上了1.5億。”
“遠遠超過了同行業平均水平,總的來說,錢沒有花在刀刃上,而是被挪用到了其他地方,這不是運營部嚴重失職又是什么?”
吳兵也急得跳腳,拍著會議桌大聲道:“你特么放屁!你說我把資金挪到了其他地方,你有證據沒?”
“每一部作品的資金流向清清楚楚,人員開支多少、采購道具多少、后期制造又是多少,筆筆都詳細登記在冊。”
“你要是質疑的話,我可以拿出來當著張董的面查,非要把問題查清楚不可!”
李國輝不服氣道:“這套少來,要是賬面都能查出問題,你這么多年的運營部總監也白干了。”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私底下干的什么勾當,只是懶得點破而已,竟然還想把虧損的鍋扣在我腦門上,算盤未免打得太好了!”
這時,又有人小聲說道:“我覺得市場部和運營部都存在不可推卸的責任,還包括戰略投資部。”
“咱公司創新能力疲軟,一直在吃老本,采取過去的成功模式,不思進取。導致制作的內容越來越同質化,沒有任何新意,自然不會有觀眾買單。”
這話一出來,李國輝和吳兵將矛頭共同指向發聲的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反擊回去。
漸漸地。
更多股東參加了這場戰斗。
整個會議室如同清晨的菜市場一樣唾沫橫飛。
瞧見張遠越來越黑的臉色,方志山及時站起來打圓場。
“各位,請安靜!吵吵鬧鬧像什么話,一直爭論不休有用嗎?都是一家公司的同僚,最重要的是和氣,唯有心平氣和才能解決問題。”
跟著,他開玩笑似的補充了一句:“惹惱了咱們張董,說不定會把你們一個個扔出去吹西北風。”
“到了那時別來求我啊,我只會堅定的站在張董這一邊!”
這話一出來,現場瞬間安靜下來。
方志山雖是用的玩笑口吻,態度卻很明確。
他和張遠站在同一條陣線。
公司董事長和第三大股東加在一塊的影響力就不容小覷了。
真鐵了心讓他們出局,他們沒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我等聽從張董的吩咐!”
“聽張董吩咐......”
張遠視線再度在眾人身上掃過。
這些在外面有頭有臉的人物,爭吵時和家庭主婦沒兩樣。
推卸責任、斤斤計較。
心里想的永遠都是如何才能利益最大化。
而方志山則扮演著一個和事佬的角色。
或許是念在昨天自已抬手放過了他弟弟,特意強調與自已站在同一陣線,投桃報李,順便還上那份人情。
但這份人情張遠并不怎么需要。
本就沒打算把這些股東怎么樣,自然不用大力支持。
他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沉聲說道:“我來說說我的看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