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北蠻王庭，金帳。
空氣里那股馬奶酒和烤羊肉的混合味，已經沒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壓抑到發餿的汗味，還有濃得化不開的恐懼。
拓跋敗天跪在地上。
這位曾經能徒手撕裂雪狼的草原雄鷹，現在連捧著降書的雙手都在抖。
那卷明黃色的絲綢，重得跟一座山似的。
呼延朵朵就站在他面前，一手輕輕托著自已隆起的肚子。
她沒看他。
她的眼神，慢悠悠地掃過金帳里的每一個人。
那些部落頭人，三天前還一個個梗著脖子，眼珠子瞪得跟牛眼似的。
現在，蜷縮著腦袋，大氣不敢喘。
一張張熟悉的臉，寫滿了順從，還有藏不住的諂媚。
權力這玩意兒，還真是個好東西。
呼延朵朵心里冒出這句話。
她身后，六個化神境強者跟六座黑色的鐵山一樣杵著，連呼吸聲都聽不見。
但就是這六個活死人，成了壓垮整個北蠻的最后一根稻草。
這三天，可比想象中有意思多了。
第一天。
她帶著人離開后，金帳里差點沒翻了天。
那個叫巴圖爾的愣頭青，當場就把一張桌子給劈了。
“王！跟他們干了！”
“咱們草原的漢子，什么時候怕過死？”
“那個叛徒！她肚子里的野種！我非……”
拓跋敗天坐在王座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腦子里，全是那個鎧甲護衛釋放威壓的瞬間。
自已像個三歲小孩，毫無反抗之力就跪了下去。
那種屈辱，比戰敗還難受。
干？拿什么干？
拿頭去撞人家的飛劍嗎？
當天晚上，巴圖爾就帶著十幾個不怕死的年輕頭人，摸到了呼延朵朵住的帳篷外。
他們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
結果，連帳篷的簾子都沒碰到。
第二天早上，巴圖爾和那十幾個“勇士”，被扒光了衣服，捆成一串，扔在金帳門口。
每個人腦門上還用漢字寫了兩個歪歪扭扭的字：傻逼。
這兩個字，是呼延朵朵親手寫的。
她還特意讓懂漢話的人，給所有圍觀的牧民翻譯了一下這兩個字的意思。
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整個北蠻王庭，臉都被抽腫了。
這還沒完。
呼延朵朵隨即召集了所有部落頭人，開“招商引資大會”。
她沒提投降的事。
她只是讓人展開了一張巨大的地圖，上面詳細標注了從大乾腹地到北蠻草原的商路。
“陛下說了。”
“凡歸順大乾的部落，即日起，可憑牛羊馬匹，以一比一的價格，兌換大乾的食鹽、茶葉和鐵器。”
轟！
金帳里炸了鍋。
一比一？
這他媽是天上掉餡餅啊！
以前他們拿一百只羊，都換不來人家半車的鹽和鐵鍋。
“不僅如此。”
呼延朵朵的聲音不大，卻壓過了所有雜音。
她指著地圖上的幾個點。
“陛下將在此處，建立三座學堂，免費教所有草原的孩子讀書識字。”
“所有歸順的部落，每年冬天，都可獲得大乾調撥的過冬糧食，保證沒人會餓死、凍死。”
“另外，陛下還提供了一萬套符文戰鎧和符文手炮，用以組建‘北蠻都護府’，由歸順的勇士組成，待遇等同大乾邊軍。”
一個又一個的“糖衣炮彈”砸下來。
砸得那幫部落頭人暈頭轉向。
他們想過會被屠殺，想過會被奴役。
就是沒想過，投降的好處竟然這么多？
這哪是征服？
這簡直是扶貧！
拓跋敗天的心，一點點往下沉。
他看見了。
看見那些頭人眼里的貪婪和動搖。
完了。
人心散了。
他知道，呼延朵朵這一手，比那六個化神境高手還狠。
武力，只能讓人跪下。
利益，才能讓人心甘情愿地當狗。
這些手段，這個女人以前絕對不會。
是那個大乾皇帝教她的。
那個男人，到底是個什么怪物？
第二天夜里。
拓跋敗天一個人偷偷離開了王庭。
他騎著馬，跑到祖陵。
對著那一個個刻著先祖名字的石碑，他跪了整整一夜。
他想不通。
為什么到了他這一代，草原的榮耀就要斷送了。
他抓起酒囊，一口口猛灌。
冰冷的馬奶酒，跟刀子一樣刮著喉嚨。
“王。”
一個蒼老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
是王庭的大祭司，一個頭發胡子全白了的老頭。
“您在怪自已嗎？”
拓跋敗天沒回頭，只是把酒囊狠狠砸在地上。
“我愧對祖宗！”
“不。”大祭司搖了搖頭，走到他身邊，“王，您只是生錯了時代。”
“草原的狼，斗不過天上的龍。”
“龍要你死，你不得不死，龍讓你活，你就得好好活著。”
老頭撿起酒囊，遞給他。
“活下去，為族人活下去。”
“跪著的王，也是王，只要人還在，草原就還在。”
拓跋敗天抱著酒囊，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哭得跟個孩子。
第三天。
天還沒亮。
就有三個部落的頭人，偷偷跑到呼延朵朵的帳篷前，獻上了自已的兵符和部落名冊。
緊接著，是第五個，第十個……
等到太陽升起的時候，拓跋敗天發現，他這個北蠻王，已經成了光桿司令。
大勢已去。
不，應該說，從三天前，那個女人帶著六座大山走進金帳的那一刻起，北蠻的國運，就已經沒了。
現在。
呼延朵朵從拓跋敗天顫抖的手中，接過了那份降書。
很輕。
但她知道，這東西背后，是一個族群的未來。
她輕輕撫摸著肚子。
孩子，看到了嗎？
這就是娘為你，為你爹打下的江山。
以后，這片廣袤的草原，就是你的游樂場。
她展開降書，看都沒看上面的內容，直接遞給了身后的女官。
然后，她看著跪了一地的人，緩緩開口。
“從今日起，北蠻并入大乾，設北境都護府。”
“拓跋敗天，念你主動歸降，有功于社稷，特封為‘安北王’，食邑三千戶，即日啟程，前往大乾皇都定居。”
這是把他當人質，徹底架空。
拓跋敗天身子一僵，磕了個頭。
“臣……遵旨。”
聲音沙啞得不像話。
“巴圖爾等人，沖撞使團，本該處死。”
“但陛下有好生之德，罰他們去礦山挖礦十年，以儆效尤。”
這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其余部落頭人，即日起，清點人口、草場，登記造冊，等待都護府官員前來交接。”
她的聲音清冷，不帶一絲感情。
一道道命令，從她嘴里說出來。
條理清晰，干脆利落。
金帳里的所有人都聽傻了。
這還是那個只會占卜的草原圣女嗎？
“都聽明白了嗎？”呼延朵朵問。
“明……明白了！”眾人哆哆嗦嗦地回答。
“很好。”
呼延朵朵點點頭，轉身就走。
走到門口，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
“對了，忘了告訴你們。”
“我身后這六位，只是陛下派來的先頭部隊。”
“大乾三十萬神武軍，已經在邊境集結，不日便會通過草原踏上征程。”
三十萬神武軍？
所有人都褲襠一涼，倒吸一口涼氣。
呼延朵朵看著他們煞白的臉，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這句當然是她瞎編的。
對付這幫腦子里長肌肉的家伙，光給糖吃不行，還得時刻舉著大棒。
軟硬兼施，恩威并濟。
這些，都是那個男人一邊折騰她，一邊教她的。
走出金帳。
外面陽光正好，草原的風吹在臉上，很舒服。
一個全新的時代，開始了。
而她，呼延朵朵，將是這個新時代，最重要的締造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