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毓芝一來,照例去住招待所了,小燕這么久沒見奶奶了,也特別想她,吃完飯了就要跟著去。
“好,小燕去,安安也一起去吧?”呂毓芝看得出來安安眼里的渴望,笑著摸了摸小孩的腦袋,語氣里滿是溫柔。
安安叫霍儼州爸爸,管呂毓芝自然也叫奶奶。
“奶奶”對他來說不算是個陌生的稱呼,可是從前在老家時,那所謂的奶奶對他是非打即罵,有時候多喝一口水都要遭到一頓毒打,所以在看到小燕可以依偎在呂毓芝懷里,和她撒嬌時,安安是特別羨慕的。
但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他是被爸爸媽媽好心收養(yǎng)回來的,爸爸媽媽對他很好,他已經(jīng)特別心滿意足了,不應該奢求其他人也拿他當家人看待。
所以他只是羨慕,一點都不嫉妒,反而還為小燕有個這么好的奶奶感到高興。
可他沒想到,呂毓芝竟然也叫他一起去,一時間,安安又激動又有些不可置信,下意識就朝著林潯看去。
林潯笑著道:“安安想去嗎?”
小燕立馬拽著他的胳膊,示意哥哥和她一起,呂毓芝也道:“安安快來一起,奶奶帶你們去供銷社買糖吃。”
安安重重地點了點頭:“媽媽,我想去。”
“好,那就去收拾衣服吧,帶一套就夠了。”
現(xiàn)在天氣熱,這邊的招待所又有雙人房,到時候呂毓芝和霍南溪正好一人帶一個小孩睡。
霍儼州拿著軍官證去給他們開房,等到一回來,林潯發(fā)現(xiàn)他眉頭緊鎖,以為是招待所那邊出了什么事,霍儼州卻道:“沒有,我只是在想嚴翔今天有些不對勁。”
林潯眼皮子一跳,心想難道霍儼州看出來了?
“怎么不對勁了?”
霍儼州:“他以前有這么自來熟嗎?”
霍儼州認識嚴翔可不是一天兩天了,誰都知道,整個部隊,最沉默寡言的人一個是霍團長,還有一個就是嚴營長。
但霍儼州不愛說話,是不想搭理無關緊要的人,而嚴翔不喜歡說話,其實是他天性比較內向,加上有點笨嘴拙舌的。
可是今天說話格外親切。
小溪?伯母?
喊呂毓芝伯母就算了,他一個晚輩這么喊也不算太奇怪,但是“小溪”?霍儼州明明記得他以前叫霍南溪都是“霍同志”的,什么時候這么親熱了?
林潯聽他這么說,松了口氣,看來霍儼州這是察覺到了什么,但又沒完全察覺,只是一點苗頭而已。
她隨口道:“這有什么要糾結的,嚴營長和小溪都認識這么久了,交個朋友喊親切點不是很正常嗎?你就是年紀大了,思想太古板了,喜歡想太多。趕緊過來幫我把這些都收起來。”
林潯當然知道不是這么回事。
她雖然之前在面對自己和霍儼州的感情時有些遲鈍,但那是“當局者迷”,現(xiàn)在成了旁觀者后,她可太敏銳了。
一看就知道嚴翔這是坐不住了,準備正式開始追求霍南溪了,最重要的是,霍南溪嘴上不說,但對嚴翔也不是沒感覺的,這兩個人就屬于郎有情妾有意,只差捅破彼此之間的那層窗戶紙了。
但嚴翔這個人比較內向,容易自卑,他肯定很介意霍家的家世和地位,現(xiàn)在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這么關鍵的時候,林潯可不能讓霍儼州跑過去橫插一腳。
所以還是先拖一拖,等霍南溪那邊有了確切的消息再說。
霍儼州在感情方面本來就不擅長,現(xiàn)在聽到林潯這么說,還真以為是他想多了,也不琢磨了,走過去干活。
嚴翔今天送過來的是干鱔魚。
鱔魚這種東西生長在水田里,西北是看不到的,但是很有營養(yǎng),嚴翔老家在南方,霍南溪記掛著林潯的身體,有一次無意間就問嚴翔老家有沒有鱔魚。
她問完就忘了,沒想到嚴翔還真的記在了心里,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到的,這次直接拿了五條干鱔魚過來,林潯仔細一看,里面還有一條是特別珍貴的血鱔,這玩意兒拿到黑市去賣至少能賣大幾十塊,還是有價無市的那種。
“嚴營長估計花了大心思了,等孩子生下來了,想辦法給他回個禮。”林潯道。
霍儼州點頭:“媳婦你要不先試試看,要是這個真有營養(yǎng),我到時候再找人弄點過來。”
其實鱔魚最好的就是吃新鮮的,煲粥或者火鍋都行,但沒這條件,只能曬干了,好在林潯知道一道紅燒鱔魚的做法,用洋蔥和大料爆炒味道也很好,“那就明天晚上試試看吧,到時候我來做。”
現(xiàn)在羊痘危機解除,廠子里和公社都有不少事要干,白天還真沒時間。
尤其是飼料廠,雖說前段時間的一場暴雨,宣布著高溫天氣徹底結束,呂毓芝說京市那邊也降溫了。
但飼料的需求量卻不降反增。
主要是因為這次高溫,林潯特意研究的防中暑飼料,得到了養(yǎng)殖場和個體農戶的一致好評,機緣巧合之下,連南方那邊的供銷社都聽說了。
北方這邊降溫時間早,但南方不一樣,即便是到了九月,很多地方都是酷熱難耐,加上缺少獸醫(yī),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家禽因為苦夏,食欲不振,或者腹瀉脹氣的現(xiàn)象。
現(xiàn)在看到飼料廠生產的飼料這么好用,立馬就有供銷社的負責人聯(lián)系了林潯,因為南方離這邊太遠了,就算是用火車運送,路上的成本也挺高的。
為了節(jié)省點運費,這次是好幾個供銷社聯(lián)合起來一起訂貨,這一次就要了將近三千份。
林潯也十分痛快,那邊一把貨款打過來,她就告知對方說為了感謝他們的信任,這次火車押運的路費,飼料廠這邊包了。
這話一出,負責人們高興得不行。
一旁的何月容有些遲疑,“嫂子,這樣一來咱們賺的錢就少了一大截了。”本來就是薄利多銷,還搭進去火車票的錢,想想就心痛。
林潯笑著道:“不要在意這點小利益,這叫放長線,釣大魚。”
要知道這可是他們第一次嘗試,因為不確定好不好賣才只定了一部分,只要飼料的口碑打出去了,需求量只會越來越多。而林潯對自己廠子里生產的產品有足夠的信心,絕對不會讓人失望。
而且南方確實太遠了,比起京市和其他周邊地區(qū),運費要貴了一倍不止,眼下可是個打入南方市場的大好機會,他們飼料廠的產品質量好,現(xiàn)在做事又大方敞亮,就很能給那些人留下好印象,讓人自發(fā)地幫忙推廣,等到訂單越來越多,這點車票錢就不算什么了。
聽到林潯這么說,何月容在一旁認真地記下,很多人以為林潯能成為飼料廠的廠長,是因為她醫(yī)術最好,只有她懂得怎么制作飼料。
但跟了她這么久后,何月容就知道,根本不止是這樣。
林潯不僅醫(yī)術好,在做生意和管理廠子等方面也特別有一套,甚至有時候林潯隨口說出的一句話,就能讓她學習到很多。
何月容也不是個遲鈍偷懶的人,她經(jīng)常會在手里帶著紙筆,只要遇到有用的知識,都會記下來,晚上回去后再仔細琢磨,爭取把這些經(jīng)驗都學習進腦子里。
看到她的舉動,林潯特別欣慰,很多時候她確實是在用意地教何月容,想讓她學到更多。
何月容本來就細致有耐心,只要多學學這些做生意的事,等以后政策發(fā)生變化了,她開廠做生意,何月容會是很好的幫手。
談好了訂單,生產的事就不用林潯專門盯著了,跟何月容叮囑了幾句注意事項后,她就駕著騾車,慢悠悠地去了農場。
農場那批懷孕的母羊,大概在十月份生產,等到這一批母羊的情況穩(wěn)定后,林潯又讓孫書記幫忙,找了第二批母羊過來,繼續(xù)和那些優(yōu)秀的留種公羊配種。
畢竟母羊懷孕,公羊閑著也是閑著,怎么能光吃草不干活呢?
第二批剛配上沒多久,有沒有懷孕現(xiàn)在還看不出來,但第一批的因為大部分都是雙胎,現(xiàn)在羊肚子已經(jīng)很大了,圓滾滾的,看上去就喜慶。
“小林你放心,我已經(jīng)讓老熊按照你說的,給它們加強營養(yǎng)了,現(xiàn)在它們吃的牧草那都是最新鮮最肥美的,營養(yǎng)肯定能跟上!”孫書記豪邁地揮手。
林潯點點頭,“今年夏天太熱了,我怕冬天會比去年還要找,得趁早多準備些牧草才行。”
孫書記也是這么想的,他在農場待了這么久,在天氣方面,比林潯要更有經(jīng)驗一些,早就計劃好了,再過五天,就讓人去割草。
草原這邊貯備草料過冬,是要派人專門去比較遠的草場割草的,一來是因為農場附近的草皮早就被牛羊啃得只剩下一截了,沒東西割,二來你要是把周邊的全割了,接下來去哪里放牧呢?
草原大,但每個地方的草質量是良莠不齊的,解放前,很多人會為了好的草場大打出手,現(xiàn)在有政府管理后,大家都是輪流著來,井水不犯河水。
就像林潯和孫書記預測的那樣,今年一到九月,氣溫就跟過山車一樣飛速下降了,早上起來,地上鋪滿了一層白白的霜,草地昏黃,萬物蕭條。
好在準備充分,農場的倉庫里,各種飼料已經(jīng)堆得滿滿當當?shù)牧耍壹覒魬舻牡亟牙铮矟M是擺放整齊的冬儲菜,有葷有素,品種齊全。
按理說,今年冬天應該比去年要好過很多,可是這天,林潯剛到農場就發(fā)現(xiàn)了問題。
“這地上怎么有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