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馳曜進入茶室之后,許晚檸的心亂成一團,總是忍不住胡思亂想。
她洗過澡,坐在窗戶前,望著窗外皎潔的月色,聽著夏蟲嗡鳴,心情莫名地低落。
抑郁情緒總是時不時來擾亂她的心,折磨她的身體,因為幾位長輩過來,壓得她喘不過氣,此時又加重她的病情了。
情緒始終穩(wěn)定不下來,煩心事一件接一件。
實在不想被抑郁情緒困擾,許晚檸拿出手機,試圖轉(zhuǎn)移注意力。
便撥通了沈蕙的電話。
作為閨蜜,她覺得有必要將白旭的事情告訴她。
沈蕙接通電話,聲音放得很輕。
“檸檸,有事嗎?”
聽聲音,許晚檸猜測她是剛把孩子哄睡,此時應(yīng)該在孩子身邊照顧著。
許晚檸也不敢太大聲,低聲細語:“蕙蕙,你認(rèn)識陸瑤瑤嗎?”
“哪個陸瑤瑤?是我老公的前女友?”
“嗯。”
“以前聽我老公提過,怎么了?你認(rèn)識她?”
“馳曜說,她嫁到京城來了,女兒有自閉癥,已經(jīng)離婚。我今天在醫(yī)院見到你老公帶著她的女兒去看病了。”
手機那頭沉默了。
許晚檸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對還是錯,但她不想瞞著沈蕙,“蕙蕙,我想了很久,就怕說出來,會導(dǎo)致你們夫妻產(chǎn)生什么誤會。但如果不說,我感覺對不起你,所以我按照事實陳述,你要自己去判斷情況。”
“謝謝你,檸檸。”沈蕙哽咽了。
這聲哽咽,聽得許晚檸很是不好受,“那你接下來怎么辦?”
沈蕙吸吸鼻子,豪邁又憤慨,“還能怎么辦,明天我就訂票去京城,老娘我不需要判斷什么,我只需把兒子交給他帶,老娘找個工作,上班去。”
“你孩子才六個月,他也要上班,請月嫂嗎?”
沈蕙冷哼,“這是他該考慮的事情,不是我……”
是啊,這才是她認(rèn)識的沈蕙。
“檸檸,我兒子睡得不太沉,我怕吵著他,先不跟你聊。”
“好,你先……”
話還沒說完,電話就掛斷了。
許晚檸的心又是一沉,好似掉進了透明棺材里,即使看到的世界通透,卻感覺身體被困在里面,有些快要窒息的壓迫感。
她想出去透透氣,又怕遇見馳家的長輩。
夜深了。
她隱約聽到兩輛轎車離開的聲音。
猜測大概率是馳家長輩回去了,她急忙走出房間,趕往大廳見馳曜。
經(jīng)過長廊時,迎面遇見馳曜開著輪椅過來。
兩人在長廊里停住了。
暖黃色的燈光照得氤氳朦朧,雖暗沉,但能看清對方的神色。
四目對視著。
許晚檸緊張地掐著衣角,等待他驅(qū)趕的話語。
四位長輩的話,他不會不聽吧?
馳曜遲遲沒說話,許晚檸忍不住率先開了口,“你爸媽和伯父伯母他們都回去了嗎?”
馳曜沉穩(wěn)的語氣應(yīng)聲,“回去了。”
“有說什么嗎?”
“說了很多話,你指的是哪些?”
許晚檸心底仿佛灌滿鉛,沉甸甸的,“讓我離開這里的話。”
馳曜蹙眉,“這里是我家,要留你,還是要趕你,都是我說了算,其他人沒有資格管你的去留。”
“你家的長輩沒有給你壓力嗎?”
馳曜冷笑,“我若是連這點壓力都承受不住,我還算個男人嗎?”
許晚檸沉默了。
這話好像在罵她,這么多年以來,她從未像馳曜這般堅定過,遇到外部壓力,扛不住就想退縮。
許晚檸走到他面前蹲下,握住他溫暖的大掌,垂眸低喃,“阿曜,那你會趕我走嗎?”
馳曜幽深的目光凝望著她,握緊她冰涼的指尖,嗓音輕盈啞沉,“許晚檸,你想留就留,你想走就走,我不會勉強你。”
許晚檸眼眶莫名濕潤了。
不是她想哭的,而是身體控制著她的大腦,情緒像一張沉甸甸的網(wǎng),鋪天蓋地襲來。
馳曜的意思是她可以留下來。
只是,他好像沒有以前那么愛她了。
沒有人會一直被傷害還繼續(xù)堅持的,馳曜應(yīng)該是累了。
她也好累好累。
許晚檸把臉側(cè)壓在他大腿上,臉頰貼著他溫暖的手掌,緩緩閉上濕漉漉的眼睛。
她好想好想馳曜能抱抱她。
她真的知道錯了。
也后悔幾次三番把他推開,將他傷得體無完膚,卻以為都是為了他的前途和未來著想,殊不知,人生不一定有前途和未來的。
或許,明天就死了呢?
為何不過好當(dāng)下的每一天?
她眼眸的清淚徐徐滑落,從左眼落到右眼,匯在一起,再從眼角滲出,濕了馳曜的手背。
感覺到冰涼涼的水跡,馳曜的手微微一僵,指尖發(fā)顫,視線落到許晚檸烏黑的腦袋上,她趴在他大腿上,看不清她的臉。
她單薄纖瘦的身子有種我見猶憐的凋零感。
他隱約覺得許晚檸很多時候的笑容,都像是偽裝出來的保護色。
他胸口好似被東西捶得發(fā)疼,抽出她臉頰下的手,微微抬起,看著手背上的淚痕。
許晚檸在偷偷抹淚。
他的手輕輕摸上女人烏黑柔順的的發(fā)絲,心有點疼,想要抱抱她。
可他現(xiàn)在大腿受傷,胸口之下的肋骨也受傷了,不方便抱她。
他低聲呢喃,“今晚去我房間,陪我睡吧。”
許晚檸知道他現(xiàn)在身體多處骨折,很不方便,不小心壓到他還會造成二次傷害,且前兩天才給他解決過,應(yīng)該不是生理需求。
或許只是想跟她睡一起。
但她今天情緒很差很低落,去他房間睡,很容易讓他發(fā)現(xiàn)自己生病的事。
“下次吧,我今晚想自己睡。”許晚檸吸吸鼻子,擠著牽強又僵硬的微笑,壓制著難受的抑郁情緒,佯裝平靜地站起身,“我去廚房喝杯牛奶,你先回房吧,晚安。”
放下話,她從馳曜身邊走過,去往客廳,越走呼吸越不順暢,她手有些抖,急迫地想要喝點冰水壓一壓。
馳曜抿唇,嘴角扯出一絲苦澀,胸口沉沉的,大手握緊把手,青筋明顯,指骨發(fā)白繃緊。
這又玩哪一招?忽冷忽熱?
前天還給他洗澡,給他做最親密的事,抱著他不肯松手,哭著說要留在他身邊一輩子,早上也會吻醒他,上班會親他,下班給他帶喜歡吃的石榴果。
如今,跟他睡一晚,又不愿意了?
對于許晚檸,他終究還是不能期望過高。
馳曜微微呼一口沉重的氣息,啟動輪椅往房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