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以及周邊，關(guān)于韋家各種負(fù)面消息，正在以一個可怕的速度擴散。
而造成這一切的，不僅是到處飄落的紙張消息，還有突然冒出來的各種說書先生，其中有新人，更有小有名氣的說書先生。
在人傳人的情況下，僅僅小半天，連兒童都能說上那么兩句了。
更重要的是，民意沸騰，甚至有人喊出了大唐不需要韋家這種話。
杜構(gòu)和房遺直對此相當(dāng)困惑，直接找到陳衍，詢問這是什么情況。
“不就是一些造謠的話嗎？”
“連韋家有好幾個人有龍陽之好這種話都說了，百姓為什么那么相信？”
房遺直忍不住問。
陳衍此時正在家里收拾行李，聽到他的話，停下手中的動作。
“因為百姓長久以來的怒火需要宣泄，我只是給他們提供了一個宣泄的人選！”
杜構(gòu)和房遺直面面相覷，沒太明白陳衍的話。
“陳兄......能否說得直白些？”
“我......”陳衍看了眼自已剛收拾一半的行李，猶豫了一下，還是打算跟他們好好說說，畢竟接下來幾天渭南縣要交給他們了。
“怎么說呢，從隋煬帝到前兩年，百姓一直在過苦日子，不僅被徭役壓得喘不過氣，還在遭受各家兼并他們的土地。”
“后來天下大亂，到處都在打仗，期間死了太多太多人，你說百姓要是沒有怨氣，那是不可能的！”
“以前只不過沒什么辦法，也沒人去關(guān)注這方面，所以這股怨氣一直積壓在百姓心里。”
陳衍耐心道：“而我們傳出的消息，說是造謠也沒錯，可細(xì)究起來，說是事實本質(zhì)上同樣沒錯。”
“你們都是勛貴二代，關(guān)于各家暗地里的手段你們難道不清楚嗎？”
“韋家沒有跟近親成婚？韋家沒有徇私舞弊？韋家沒有兼并土地？”
“這些是造謠嗎？”
一席話落下，屋里陷入寂靜，杜構(gòu)與房遺直陷入了沉思。
沉默間，房遺直好似想明白了，“所以，咱們丟出去的消息，就是一支點燃百姓怒火的火折子？”
“沒錯！”陳衍頷首，“這些事沒人點破還好，一旦點破，而且是大范圍的點破，那么必將有被欺壓已久之人出來證明，這毫無疑問會證實咱們沒有造謠，讓這股火越燒越大！”
“韋家得勢這么久，暗地里，因為韋家而家破人亡的人可不少。”
“況且，咱們直接爆出了韋家是怎么搶咱們的絹帛，又是怎么燒咱們的工坊，這些東西可是明明白白有線索證據(jù)證實的，開不得玩笑。”
“至此，韋家與強盜無異的形象便深入了百姓心里。”
“那么，韋家便自然而然成為了百姓宣泄怒火的對象。”
原來如此。
杜構(gòu)和房遺直恍然大悟。
隨之而來的便是興奮。
太猛啦！
說沖爛就沖爛啊！
短短一天時間，高高在上的韋家變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形勢發(fā)展到現(xiàn)在，韋家一旦處理不好，必將名聲受損，今后無論見誰都得低人一等。
正在兩人興奮的時候，陳衍又繼續(xù)收拾起了行李。
然后背著一個包裹，就要出門了。
杜構(gòu)見狀趕忙攔住，“不是，陳兄，我剛剛就想問了，你這是要干嘛去？”
“你說呢？”陳衍沒好氣道：“我已經(jīng)這么得罪韋家了，說是不死不休都不為過，他們現(xiàn)在肯定會想辦法著手處理此事。”
“可我這個幕后主使還在，他們想處理當(dāng)然是先處理我，不然的話他們一邊辟謠，我一邊傳謠，效果不大。”
“我怕逼急了他們，他們用一些見不得人的手段，所以我先帶著媳婦回宮躲兩天，渭南縣先交給你們了哈。”
杜構(gòu)：“......”
房遺直：“......”
“不是！”
杜構(gòu)慌了，“咱們一起造的謠啊，你走了我們怎么辦？”
“你沒事。”陳衍安慰道：“你頂多算個幫兇，而且你爹是杜如晦，他們不敢對你出手。”
“再說了，咱們不是還有府兵嗎？”
“讓府兵保護(hù)你們就好了。”
聽聞此話，杜構(gòu)冷靜了下來，然后困惑道：“既然如此，那你何必跑到宮里去？”
“府兵保護(hù)不了你嗎？”
陳衍給了杜構(gòu)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什么都沒說，徑直離開了。
“誒......”
“杜兄！”
杜構(gòu)伸手想挽留，房遺直卻攔住了他，“我猜，陳兄剛剛說的只是借口罷了，你跟他相處這么久難道還不明白嗎？”
“他絕不是那種遇到一點危險就急著跑路的人。”
“......啊~”杜構(gòu)愣愣地點點頭，恍惚間也猜到了一些事。
也是，陳衍去哪里躲不好，為什么偏偏要去皇宮？
折沖府不行嗎？
程家不行嗎？
“那直說好了唄，非得瞞著我們。”杜構(gòu)無語。
房遺直背著手，搖搖頭，“不是瞞著我們，而是有些事沒確定之前實在不好說。”
“我覺得，此事絕沒有咱們想的這么簡單，陳兄這么著急進(jìn)宮很不對勁，咱們接下來做好自已的事，等著陳兄回來便好。”
“......”
“唉~我嫁給你真是遭老罪了，還說我一天天事多呢，你事也沒少到哪里去。”
馬車上，高陽被顛簸得有些難受，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陳衍有些心疼，朝外面喊，“薛禮，不用著急，慢點。”
“好的，伯爺！”
回話間，馬車的速度慢了下來，高陽的神色緩和了許多。
“夫君，咱們就這么走了嗎？”
李麗質(zhì)不解道，“渭南縣你不管了？”
“你不是剛對韋家出手嗎？接下來不是應(yīng)該乘勝追擊嗎？”
“不需要！”陳衍擺手，語氣帶著深意，“麗質(zhì)，我今天告訴你一個有趣的現(xiàn)象。”
“你應(yīng)該聽說過“鯨鯢”吧？海洋之中的龐然大物，我曾聽一個路人說過一句話，叫做一鯨落，萬物生！”
“當(dāng)一頭巨大的鯨在深海中死亡，它的尸體會沉入漆黑、貧瘠的海底。這具巨大的尸體，就成為了一個突如其來的、極其豐富的“生命禮物”，其過程可以持續(xù)幾十年甚至上百年，足以養(yǎng)活海洋上萬種生物，就像沙漠之中的綠洲！”
李麗質(zhì)無愧聰慧之名，短短幾句話，便明白了陳衍想表達(dá)的意思。
“夫君是說，韋家目前就是一頭活著的鯨，但夫君你已經(jīng)率先出手，重創(chuàng)了這只龐然大物。一旦它死去，它的尸體就是一塊巨大的肥肉。”
“沒錯！”陳衍樂道：“所以，接下來我根本不需要再乘勝追擊，因為我重創(chuàng)了這只鯨，而且是當(dāng)著眾多食肉者的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