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只當自已猜對了，問道：“不會想復制當初棉麻計吧？”
李青微微搖頭：“大富也不傻子，沒辦法一招鮮吃遍天，總之比棉麻計更高級。”
“你心中有數就好。”朱厚熜不想操太遠的心，轉而道，“只針對大富？”
“只針對大富！”李青含笑頷首，“窮人才幾個錢兒？”
“這話在理兒……”
朱厚熜突然狐疑道，“如此會不會影響工商業發展？”
“可能性極小，如若運用得當，不僅不影響，還有利于工商業蓬勃發展，加速工業化發展的進程。”李青說。
朱厚熜放下心來。
他知道李青對待國之大計，一向是認真的、嚴肅的、謹慎的，不會無的放矢，更不會滿口胡謅。
“唉……只可惜我老了，未來大變局是趕不上了，你多上上心。”
李青：“努努力，未必趕不上。”
“努力也是你努力，不是我。”朱厚熜大爺似的說。
“呵呵，我管你趕不趕得上？”李青嗤笑道，“趕不上算你命短！”
“你……”朱厚熜慍怒。
欺負完孫子欺負爺爺，這廝可真夠混賬，真夠沒品……朱厚熜深吸一口氣，冷著臉說：“你既已答應教太子，那便去教吧，這里不需要你了。”
朱厚熜現在不想看見李青。
巧了，李青也是。
“黃錦。”
黃錦牽著小太子走出來。
李青說道：“為太子準備一些衣物，回頭送到連家屯兒。”
“啊？”黃錦有些懵，接著，看向太上皇。
朱厚熜皺眉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小孩子淘氣你也知道，既然要我教，就按我的來。”李青淡然說道，“我要對他進行封閉式的教導，當然了，你若不同意……就算了。”
朱厚熜怒了：“你這是在將我的軍？”
“你要這樣想，我也沒辦法。”李青攤了攤手，一臉無所謂。
“你……”
“我不想去。”小東西說話了，“皇爺爺，您可千萬不能答應他啊……”
這個叫李青的家伙敢當著皇爺爺的面揍他，若是皇爺爺不在……還能活嗎？
小東西都不敢想。
朱翊鈞大眼睛噙淚，驚懼莫名。
朱厚熜眼中閃過一絲動搖，糾結半晌，找補道：“還是就在這兒教吧，剛才只是氣話而已，你來京師就是為了給我調理身體，如此一舉兩得豈不美哉？”
李青說道：“當然可以同時進行，不過這會分散精力，你要不怕教學質量下降，我無所謂。”
“黃錦你說。”朱厚熜看向黃錦。
黃錦：(⊙o⊙)…
這是我能說的嘛？
黃大胖子從來沒感覺到如此責任重大過，一時慌了神兒，一思再思，再思三思……也沒思考出個所以然來。
末了，心虛地打了退堂鼓，訕然道：“奴婢能說啥啊？”
沒用的玩意兒……朱厚熜氣郁：“好好想想。”
“……”
黃大胖子愁壞了。
好半晌，不太靈光的腦袋突然靈光一閃，說道：“李青，你可要想好了，這樣的話，你留在京師的時間會大大延長。”
朱厚熜愣了愣，旋即也不急了，心道：“如此的話，好似怎么也不虧……”
“李青，你再想想。”朱厚熜又開始拿腔作勢。
李青冷冷道：“我李青行事，幾曾反復過？”
“不是……我呢？我呢？”小東西又急又懼，一蹦一蹦的，小指頭指著自已的小鼻頭，“我是不是也有發言權啊？”
“你有個錘子……”李青抬手在他腦袋上拍了一巴掌，朝朱厚熜不耐道，“你再想想。”
朱厚熜咬了咬牙，繼而冷笑道：“白給的苦力不要白不要，黃錦，去準備一些太子的衣物。”
噔噔噔……
朱翊鈞連著退了幾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小臉浮現出不屬于他這個年齡該有的表情——萬念俱灰！
接著，
“不……！”
小東西昂起頭，嘴咧的老大，哇哇大哭……
比方才挨打時哭得還兇……
還是稚童的他，便品嘗到了絕望的滋味兒，當真是……賺大了。
“我要見父皇，我要見父皇……”
“你再撒潑！？”李青瞪眼。
朱翊鈞小臉一白，雙手奮力捂住嘴，眼淚嘩嘩流，可憐兮兮的望著皇爺爺。
強如朱厚熜也見不得這個，只好別過頭去，催促道：“領走領走。”
李青扯過小東西就走。
朱翊鈞幾乎是被拖出的大殿……
“太上皇，李青做事風格雖不拘一格，但一向講究分寸，定會好好教導太子殿下的，不用太擔心。”黃錦安慰說。
朱厚熜嘆了口氣，點點頭道：“吃點苦頭也好，小樹不修不直溜……”
頓了下，“去跟皇帝說一下，近期不要去連家屯兒，不然，太子則會生出有恃無恐之心。”
“是，奴婢遵旨。”
~
連家屯兒。
院門剛一關上，小東西立即表演了一把識時務者為俊杰。
“我會認真學習的，你，你不要再打我了。”小東西癟著嘴說，“我會是個好太子，好學生的，信我，你信我……”
李青：“……”
小家伙實在被嚇著了。
一向奉行皇爺爺老大，父皇老二，自已老三的他，今日可算是開了眼。
——李青才是真無敵。
李雪兒愕然望著這一幕，訥訥道：“這位就是……？”
“嗯，不出意外的話，這就是那個被刨了墳的。”
李雪兒：“……”
小東西哪里聽得懂，見李青面部線條柔和了幾分，忙轉移話題問道：“李青……啊不，李老師，這位是誰呀？”
“你姑太奶！”
“……你敢罵我？”小家伙氣結，旋即想到李青都敢打他，遂從心的閉了嘴，作出天真爛漫的神情，問道，“老奶奶，怎么稱呼呀？”
李雪兒不介意‘老奶奶’這個稱呼，卻不想在李青面前被這么稱呼，遂說道：
“我姓李，來自金陵，殿下不用如此稱呼。”
小家伙詫異問：“可是金陵永青侯的李家？”
“殿下果然聰明。”李雪兒微笑點頭。
“這樣啊……”朱翊鈞恍然，再看李青，心中也便多了幾分底氣，“你也姓李，也是來自金陵永青侯府了？”
李青想了想，頷首道：“可以這么說。”
“嗯，本宮知道了。”朱翊鈞小大人似的背過手，四下掃了一眼，嘖嘖道，“都說李家富可敵國，怎么如此寒酸？哦是了，這叫財不外露，不過，人人都知道李家富可敵國，再裝窮……給誰看呢？”
李青是可怕，不過現在他不怕了。
無他，未有晚輩敢不敬長輩者，尤其是大家族出身的人。
李青是個愣頭青，可這老奶奶顯然知道上下尊卑，不敢逾矩分毫，還不是輕輕松松拿捏？
拿捏了這位老奶奶，再讓這老奶奶拿捏李青，這可真是柳暗花明，優勢在我……
小家伙已經開始笑了。
君子報仇，何需十年？
朱翊鈞挺起小胸脯，又恢復了之前的桀驁不馴，鼻孔朝天，拽的不行……
“今日本宮累了，明日再教學吧。”
小東西背著手，走到院墻一片青竹前，故作深沉地背對二人，說道，“午膳好生準備，本宮正是長身體的階段，怠慢了本宮，李家也吃罪不起。”
李青也覺好笑。
該說不說，這小東西雖然是個調皮搗蛋的熊孩子，可卻稱得上早慧。
“中午吃什么？”
“還是吃面吧。”李雪兒說。
朱翊鈞緊跟著補充道：“本宮要吃胡椒醋鮮蝦、咸鼓芥末羊肚盤、蒜醋白血湯、五味蒸雞、元汁羊骨頭……”
好一通報菜名，還挺會吃。
“就先這些吧，一會兒想到了別的再做補充。”
過好一會兒，也不見回應，朱翊鈞轉過身，哪里還有李青的影子。
小東西皺了皺小眉頭，問：“人呢？”
“去東廚了。”李雪兒說。
朱翊鈞輕哼了哼，道：“子不教，父子過。李夫人你身為長輩，晚輩如此無禮，你怎可無動于衷？”
李雪兒失笑搖頭：“殿下還是省些力氣用在學習上吧。”
朱翊鈞愕然，接著哼道：“你可知本宮是誰？”
“太子殿下。”
李雪兒拿起西游話本，“勸殿下一句，不要想與學習無關的事，更不要對你老師發脾氣。”
“你也教我做事？”小東西一計不成，頗為惱火。
李雪兒只覺好笑。
“你在嘲笑我？”小家伙更怒，“果然啊，上梁不正下梁歪，難怪那廝如此放肆，李家家教竟如此拉胯……”
李雪兒還不至于跟一個小屁孩生氣，全當沒聽見。
這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讓小家伙暴跳如雷，直到東廚傳來李青的聲音——“再逼逼賴賴，我教你屁股開花！”
小家伙頓時就好漢不吃眼前虧了。
午飯沒有胡椒醋鮮蝦、蒜醋白血湯等御膳，只有三碗臊子面——中碗，大碗，超大碗。
簡簡單單，卻令吃慣山珍海味的小家伙口齒生津，食欲大開。
不過，小東西卻強行忍住了，當即撂了小臉子：“你就讓本宮吃這個？”
李青不想在餐桌上發火，淡然說道：“你先吃飯，有話吃過再說。”
小家伙咽了咽口水，哼哼道：“一會兒給本宮一個合理的解釋。”
言罷，抄起筷子……
(╯▽╰ )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