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下的朱厚照,不再是朱厚熜的對手,且他也不想反抗,任由朱厚熜掐著,很是光棍。′?齊`盛@*小?:*說D網1× ???最_新3?÷章?:?節)¢2更°>(新!快¥.
代價是……翻白眼,吐舌頭。李信和朱載壡自然不能坐視不理,齊心合力把朱厚熜拉開了。“咳咳咳……”朱厚照連著喘了好一陣兒,這才道:“夠不夠?”“不夠!”“那再來?”“你少說兩句!”李信氣結:果然,就不該帶這廝來。朱載壡也對大伯挺無語的,讓你來開導人,不是讓你來氣人。“父親,算了算了。”“你給老子滾蛋!”朱厚熜大怒,“你個白眼狼,叫他爹算了。”朱載壡:“……”朱厚照緩緩坐起身,下了床,說道:“這里太悶了,出去走走吧,其實我都知道,不過有人不知道,知道了也沒什么感觸,有些話,還是要從你口中說出來才行,因為旁人無法感同身受!”朱厚熜一下子沉默了。好半晌,“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在無理取鬧?”“不敢。”李信、朱載壡連忙否認。朱厚照說道:“沒人認為你在無理取鬧,哪怕李青在此,也不這么覺得,可還是那句話,沒有人能與你共情,你也不能指望別人能精準揣摩你,即便揣摩到了,你也不相信,也只會覺得不夠……”朱厚熜沒再說話,側過身,將雙腳放在潔凈的地板上。朱載壡很有眼力見兒,忙俯下身,為父親穿好鞋子。然后,朱厚熜起身,徑直往外面走。朱厚照剛要跟上,便被一左一右的拉住了,二人給他使眼色——別再火上澆油了!朱厚照沒好氣地掙開,跟了上去。李信、朱載壡相視一眼,無奈又氣郁,可又不知該如何處理眼下情況,只好也跟上,暗暗祈禱不要再出幺蛾子……“太上皇。”險些打起來的黃錦和陸炳,忙躬身行禮。朱厚熜不理會,徑直往外走。二人茫然看向三人,三人也一言不發,短暫的大眼瞪小眼之后,一行五人齊齊跟上……不多時,一行人走至午門。陸炳還以為太上皇要逛金陵城,就要去安排大內侍衛同行,卻見太上皇徑直上了城墻,遂作罷,與幾人一起跟了上去。朱厚熜始終沒說話,立于午門城上,兀自發了一陣呆,又繼續行走。幾人也不說話,就這么一路跟著,除了朱厚照,個個心懷忐忑。他們知道太上皇心境出問題了,可又不知該如何挽救。朱厚照知道哪里出了問題,可他更知道,只能朱厚熜自已醫。許久,朱厚熜終于說話了。“正德十六年,武宗皇帝驟然駕崩,依照皇明祖訓,武宗皇帝指定我來繼承皇位。”眾人精神一振,雖不明白太上皇為何說起這個,卻都知道這是個好兆頭,一個個屏氣凝神,仔細聆聽。“那一年,我才十四歲,驟然接到武宗皇帝的遺詔,我是惶恐大過喜悅,沒有躊躇滿志,只有滿心的忐忑,十四歲啊……”朱厚熜喃喃說道,“可沒人在意那個十四歲少年的感受,根本不講道理,呵,許多時候許多事,就是這么不講道理。”“我從沒見過那么多官員,當時瞧著那些陌生的官員,我絲毫沒有做他們君父的自傲,只有惶恐和不安,他們不由分說的帶上我,要我去做皇帝……我告別了母親,告別了姐妹,遵從武宗皇帝旨意,一路趕赴京師。”眾人默然。 這是人盡皆知的事,可在此之前,從未有人想過,當時的少年是何種心情,怎樣的感受。“那些人對我很客氣,也很恭敬,可我只感受到了一股難言的疏遠,我隱隱明白,皇帝并非是我想象的那樣,天大地大,皇帝最大,當時我不敢表達什么,因為我沒有可信賴的人,我身邊只有黃錦……”黃錦聽到這里,已是眼淚嘩嘩。“十四歲做皇帝……既不是什么可值得炫耀的事,也不是什么可值得委屈的事,只說我大明朝,英宗八歲便做了皇帝,武宗做皇帝時,也才十六歲,我這個年齡沒什么好抱怨的,可是……不一樣啊。”朱厚熜怔然道,“人家自幼便是儲君,接受的是帝王教育,早早和輔政官員相熟,又有父皇呵護……我呢?舉目四望,除了一個黃錦,我什么都沒有,我能依靠誰呢?”朱載壡眼睛通紅,泛起淚花。在此之前,他只覺得父皇英明神武,十四歲就扛起大旗,十四歲就開啟了圣主明君之路,可他從未想過十四歲的父皇,承受了什么。“就這樣,我來到了京師,我看到了它的宏偉,我看到了它的繁華,相比京師,安陸只是個窮鄉僻壤的小山村,那種油然而生的自卑感,如何也揮之不去……”朱厚熜語氣逐漸平靜下來。“宣武門外,儀仗便停下了,當時我不理解,為什么我都是板上釘釘的皇帝了,為何還要‘通稟’,我不敢問……不過我很快就理解了,禮部官員讓我從東華門進宮,雖然我只是小地方的藩王,雖然我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年,可皇帝走哪個門進宮,太子走哪個門進宮,我還是知道的。”說到這,朱厚熜笑了,笑的有些悲涼。那是一種憤怒到極點,又無可奈何的笑。“我知道不能按照他們說的做,可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辦,我想學漢文帝,可我太弱了,學的不倫不類……都以為群臣的妥協,是我斗智斗勇的結果,其實并不是。我只是充分發揮了孩子氣,以一種不可理喻、撒潑無賴的方式,迫使群臣和太后的妥協,他們也不是被我打敗了,他們只是更在乎朝廷體面……”朱厚熜說道,“可最終,仍是我得償所愿,從正門進了宮,接著,便是繁瑣的勸進……”“我至今還記得那件龍袍,它很大,我瘦削的肩膀根本撐不起來,我當時一度懷疑,他們是把武宗皇帝的龍袍,拿來讓我穿,我不敢說什么,只能默默承受……”“我就像一個木偶,他們提一下,我就動一下,登基大典的細節我都忘了,我只記得,那日我不敢抬頭看人,我只記得,那件龍袍真的很大……”“登基詔書早早就擬定好了,年號自然也在其中,紹治。”“基于他們前面的行徑,我知道了這個年號的另一層含義——對弘治皇帝血脈的繼承!”“呵,很矯情是吧?一個本不可能繼承皇位的藩王世子,走了天大的運氣做皇帝,還挑三揀四,真是不識好歹……是的,他們都這樣想,可我不這么想。”“我繼承大統,繼承的是我朱家的江山,不是繼承弘治皇帝的江山,正德皇帝是憲宗皇帝親孫,我亦是憲宗皇帝親孫,依照皇明祖訓,我就是最有資格做皇帝的,我以憲宗皇帝的血脈繼承皇位,為何還要對他們感恩戴德?”“所以……我拿起了御筆。”“知道嗎?那是我第一次拿御筆,它很輕,可我險些沒拿起來,我用了渾身力氣,才抹去‘紹治’,思索良久,我寫下了自已的年號——嘉靖。”“嘉靖……”朱厚熜似乎這個年號特別滿意,又似乎對自已反抗的舉動很自豪,重復了好幾遍,才繼續說道:“嘉:美,靖:安也;嘉靖,蔚然于安居樂業之中也。”“由于之前的不愉快,楊廷和、張太后他們也沒在年號的事上,使我難堪,默許了我定的年號。”“自那日起,我便是大明真正的皇帝了,我以為,就這么結束了,就這么開始了,可我太天真了。”“說到底,我繼承的是皇兄的皇位,理論上不該是自已的皇位,我知道,他們更知道,他們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我,提醒我應該感恩戴德……”“我是自卑的,京師、安陸,皇帝、世子,這些一直在摧殘著我敏感而脆弱的心,以至于,有時候他們沒針對我,我也覺得是一種針對……”朱厚熜平靜說道:“我知道自已出身不好,我也不敢如何,只能討好楊廷和,討好張太后,祈求他們不要再針對我,可我的示弱,卻讓他們更加變本加厲……”眾人默默聽著,心情復雜。就連朱厚照也一樣。因為這跟他想的不完全一樣,朱厚熜沒有說四十年的辛苦,四十年的兢兢業業,只說了少年即位時的不公……朱厚照明白了,朱厚熜為何還過不去這個坎。少年時的痛,一輩子都過不去。一輩子都過不去……同時也明白了,為何朱厚熜對楊廷和父子那般記仇,久久無法釋懷。不是小氣,而是心中的傷痛撫不平,怎么也撫不平,一生都無法治愈……只會伴隨一生。可偏偏,這些從未有人去想過,從未有人去共情、去理解。頂多也就是感慨他四十年來的辛苦,卻不會去想,他少年時的悲痛……朱厚照也終于明白,堂弟最不忿的點在哪里了……這是人盡皆知的事,可在此之前,從未有人想過,當時的少年是何種心情,怎樣的感受。“那些人對我很客氣,也很恭敬,可我只感受到了一股難言的疏遠,我隱隱明白,皇帝并非是我想象的那樣,天大地大,皇帝最大,當時我不敢表達什么,因為我沒有可信賴的人,我身邊只有黃錦……”黃錦聽到這里,已是眼淚嘩嘩。~e/z\k!a/n.s`.!c?o?m+“十四歲做皇帝……既不是什么可值得炫耀的事,也不是什么可值得委屈的事,只說我大明朝,英宗八歲便做了皇帝,武宗做皇帝時,也才十六歲,我這個年齡沒什么好抱怨的,可是……不一樣啊。”朱厚熜怔然道,“人家自幼便是儲君,接受的是帝王教育,早早和輔政官員相熟,又有父皇呵護……我呢?舉目四望,除了一個黃錦,我什么都沒有,我能依靠誰呢?”朱載壡眼睛通紅,泛起淚花。在此之前,他只覺得父皇英明神武,十四歲就扛起大旗,十四歲就開啟了圣主明君之路,可他從未想過十四歲的父皇,承受了什么。“就這樣,我來到了京師,我看到了它的宏偉,我看到了它的繁華,相比京師,安陸只是個窮鄉僻壤的小山村,那種油然而生的自卑感,如何也揮之不去……”朱厚熜語氣逐漸平靜下來。“宣武門外,儀仗便停下了,當時我不理解,為什么我都是板上釘釘的皇帝了,為何還要‘通稟’,我不敢問……不過我很快就理解了,禮部官員讓我從東華門進宮,雖然我只是小地方的藩王,雖然我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年,可皇帝走哪個門進宮,太子走哪個門進宮,我還是知道的。”說到這,朱厚熜笑了,笑的有些悲涼。那是一種憤怒到極點,又無可奈何的笑。“我知道不能按照他們說的做,可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辦,我想學漢文帝,可我太弱了,學的不倫不類……都以為群臣的妥協,是我斗智斗勇的結果,其實并不是。我只是充分發揮了孩子氣,以一種不可理喻、撒潑無賴的方式,迫使群臣和太后的妥協,他們也不是被我打敗了,他們只是更在乎朝廷體面……”朱厚熜說道,“可最終,仍是我得償所愿,從正門進了宮,接著,便是繁瑣的勸進……”“我至今還記得那件龍袍,它很大,我瘦削的肩膀根本撐不起來,我當時一度懷疑,他們是把武宗皇帝的龍袍,拿來讓我穿,我不敢說什么,只能默默承受……”“我就像一個木偶,他們提一下,我就動一下,登基大典的細節我都忘了,我只記得,那日我不敢抬頭看人,我只記得,那件龍袍真的很大……”“登基詔書早早就擬定好了,年號自然也在其中,紹治。”“基于他們前面的行徑,我知道了這個年號的另一層含義——對弘治皇帝血脈的繼承!”“呵,很矯情是吧?一個本不可能繼承皇位的藩王世子,走了天大的運氣做皇帝,還挑三揀四,真是不識好歹……是的,他們都這樣想,可我不這么想。”“我繼承大統,繼承的是我朱家的江山,不是繼承弘治皇帝的江山,正德皇帝是憲宗皇帝親孫,我亦是憲宗皇帝親孫,依照皇明祖訓,我就是最有資格做皇帝的,我以憲宗皇帝的血脈繼承皇位,為何還要對他們感恩戴德?”“所以……我拿起了御筆。”“知道嗎?那是我第一次拿御筆,它很輕,可我險些沒拿起來,我用了渾身力氣,才抹去‘紹治’,思索良久,我寫下了自已的年號——嘉靖。”“嘉靖……”朱厚熜似乎這個年號特別滿意,又似乎對自已反抗的舉動很自豪,重復了好幾遍,才繼續說道:“嘉:美,靖:安也;嘉靖,蔚然于安居樂業之中也。”“由于之前的不愉快,楊廷和、張太后他們也沒在年號的事上,使我難堪,默許了我定的年號。”“自那日起,我便是大明真正的皇帝了,我以為,就這么結束了,就這么開始了,可我太天真了。”“說到底,我繼承的是皇兄的皇位,理論上不該是自已的皇位,我知道,他們更知道,他們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我,提醒我應該感恩戴德……”“我是自卑的,京師、安陸,皇帝、世子,這些一直在摧殘著我敏感而脆弱的心,以至于,有時候他們沒針對我,我也覺得是一種針對……”朱厚熜平靜說道:“我知道自已出身不好,我也不敢如何,只能討好楊廷和,討好張太后,祈求他們不要再針對我,可我的示弱,卻讓他們更加變本加厲……”眾人默默聽著,心情復雜。就連朱厚照也一樣。因為這跟他想的不完全一樣,朱厚熜沒有說四十年的辛苦,四十年的兢兢業業,只說了少年即位時的不公……朱厚照明白了,朱厚熜為何還過不去這個坎。少年時的痛,一輩子都過不去。一輩子都過不去……同時也明白了,為何朱厚熜對楊廷和父子那般記仇,久久無法釋懷。不是小氣,而是心中的傷痛撫不平,怎么也撫不平,一生都無法治愈……只會伴隨一生。可偏偏,這些從未有人去想過,從未有人去共情、去理解。頂多也就是感慨他四十年來的辛苦,卻不會去想,他少年時的悲痛……朱厚照也終于明白,堂弟最不忿的點在哪里了……這是人盡皆知的事,可在此之前,從未有人想過,當時的少年是何種心情,怎樣的感受。“那些人對我很客氣,也很恭敬,可我只感受到了一股難言的疏遠,我隱隱明白,皇帝并非是我想象的那樣,天大地大,皇帝最大,當時我不敢表達什么,因為我沒有可信賴的人,我身邊只有黃錦……”黃錦聽到這里,已是眼淚嘩嘩。“十四歲做皇帝……既不是什么可值得炫耀的事,也不是什么可值得委屈的事,只說我大明朝,英宗八歲便做了皇帝,武宗做皇帝時,也才十六歲,我這個年齡沒什么好抱怨的,可是……不一樣啊。”朱厚熜怔然道,“人家自幼便是儲君,接受的是帝王教育,早早和輔政官員相熟,又有父皇呵護……我呢?舉目四望,除了一個黃錦,我什么都沒有,我能依靠誰呢?”朱載壡眼睛通紅,泛起淚花。在此之前,他只覺得父皇英明神武,十四歲就扛起大旗,十四歲就開啟了圣主明君之路,可他從未想過十四歲的父皇,承受了什么。“就這樣,我來到了京師,我看到了它的宏偉,我看到了它的繁華,相比京師,安陸只是個窮鄉僻壤的小山村,那種油然而生的自卑感,如何也揮之不去……”朱厚熜語氣逐漸平靜下來。“宣武門外,儀仗便停下了,當時我不理解,為什么我都是板上釘釘的皇帝了,為何還要‘通稟’,我不敢問……不過我很快就理解了,禮部官員讓我從東華門進宮,雖然我只是小地方的藩王,雖然我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年,可皇帝走哪個門進宮,太子走哪個門進宮,我還是知道的。”說到這,朱厚熜笑了,笑的有些悲涼。那是一種憤怒到極點,又無可奈何的笑。“我知道不能按照他們說的做,可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辦,我想學漢文帝,可我太弱了,學的不倫不類……都以為群臣的妥協,是我斗智斗勇的結果,其實并不是。我只是充分發揮了孩子氣,以一種不可理喻、撒潑無賴的方式,迫使群臣和太后的妥協,他們也不是被我打敗了,他們只是更在乎朝廷體面……”朱厚熜說道,“可最終,仍是我得償所愿,從正門進了宮,接著,便是繁瑣的勸進……”“我至今還記得那件龍袍,它很大,我瘦削的肩膀根本撐不起來,我當時一度懷疑,他們是把武宗皇帝的龍袍,拿來讓我穿,我不敢說什么,只能默默承受……”“我就像一個木偶,他們提一下,我就動一下,登基大典的細節我都忘了,我只記得,那日我不敢抬頭看人,我只記得,那件龍袍真的很大……”“登基詔書早早就擬定好了,年號自然也在其中,紹治。”“基于他們前面的行徑,我知道了這個年號的另一層含義——對弘治皇帝血脈的繼承!”“呵,很矯情是吧?一個本不可能繼承皇位的藩王世子,走了天大的運氣做皇帝,還挑三揀四,真是不識好歹……是的,他們都這樣想,可我不這么想。”“我繼承大統,繼承的是我朱家的江山,不是繼承弘治皇帝的江山,正德皇帝是憲宗皇帝親孫,我亦是憲宗皇帝親孫,依照皇明祖訓,我就是最有資格做皇帝的,我以憲宗皇帝的血脈繼承皇位,為何還要對他們感恩戴德?”“所以……我拿起了御筆。”“知道嗎?那是我第一次拿御筆,它很輕,可我險些沒拿起來,我用了渾身力氣,才抹去‘紹治’,思索良久,我寫下了自已的年號——嘉靖。”“嘉靖……”朱厚熜似乎這個年號特別滿意,又似乎對自已反抗的舉動很自豪,重復了好幾遍,才繼續說道:“嘉:美,靖:安也;嘉靖,蔚然于安居樂業之中也。”“由于之前的不愉快,楊廷和、張太后他們也沒在年號的事上,使我難堪,默許了我定的年號。”“自那日起,我便是大明真正的皇帝了,我以為,就這么結束了,就這么開始了,可我太天真了。”“說到底,我繼承的是皇兄的皇位,理論上不該是自已的皇位,我知道,他們更知道,他們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我,提醒我應該感恩戴德……”“我是自卑的,京師、安陸,皇帝、世子,這些一直在摧殘著我敏感而脆弱的心,以至于,有時候他們沒針對我,我也覺得是一種針對……”朱厚熜平靜說道:“我知道自已出身不好,我也不敢如何,只能討好楊廷和,討好張太后,祈求他們不要再針對我,可我的示弱,卻讓他們更加變本加厲……”眾人默默聽著,心情復雜。>-卡?卡?ˉ3小%?說פ網D? `]追¨\·最±新?章¨?節ˉ就連朱厚照也一樣。因為這跟他想的不完全一樣,朱厚熜沒有說四十年的辛苦,四十年的兢兢業業,只說了少年即位時的不公……朱厚照明白了,朱厚熜為何還過不去這個坎。少年時的痛,一輩子都過不去。一輩子都過不去……同時也明白了,為何朱厚熜對楊廷和父子那般記仇,久久無法釋懷。不是小氣,而是心中的傷痛撫不平,怎么也撫不平,一生都無法治愈……只會伴隨一生。可偏偏,這些從未有人去想過,從未有人去共情、去理解。頂多也就是感慨他四十年來的辛苦,卻不會去想,他少年時的悲痛……朱厚照也終于明白,堂弟最不忿的點在哪里了……這是人盡皆知的事,可在此之前,從未有人想過,當時的少年是何種心情,怎樣的感受。“那些人對我很客氣,也很恭敬,可我只感受到了一股難言的疏遠,我隱隱明白,皇帝并非是我想象的那樣,天大地大,皇帝最大,當時我不敢表達什么,因為我沒有可信賴的人,我身邊只有黃錦……”黃錦聽到這里,已是眼淚嘩嘩。“十四歲做皇帝……既不是什么可值得炫耀的事,也不是什么可值得委屈的事,只說我大明朝,英宗八歲便做了皇帝,武宗做皇帝時,也才十六歲,我這個年齡沒什么好抱怨的,可是……不一樣啊。”朱厚熜怔然道,“人家自幼便是儲君,接受的是帝王教育,早早和輔政官員相熟,又有父皇呵護……我呢?舉目四望,除了一個黃錦,我什么都沒有,我能依靠誰呢?”朱載壡眼睛通紅,泛起淚花。在此之前,他只覺得父皇英明神武,十四歲就扛起大旗,十四歲就開啟了圣主明君之路,可他從未想過十四歲的父皇,承受了什么。“就這樣,我來到了京師,我看到了它的宏偉,我看到了它的繁華,相比京師,安陸只是個窮鄉僻壤的小山村,那種油然而生的自卑感,如何也揮之不去……”朱厚熜語氣逐漸平靜下來。“宣武門外,儀仗便停下了,當時我不理解,為什么我都是板上釘釘的皇帝了,為何還要‘通稟’,我不敢問……不過我很快就理解了,禮部官員讓我從東華門進宮,雖然我只是小地方的藩王,雖然我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年,可皇帝走哪個門進宮,太子走哪個門進宮,我還是知道的。”說到這,朱厚熜笑了,笑的有些悲涼。那是一種憤怒到極點,又無可奈何的笑。“我知道不能按照他們說的做,可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辦,我想學漢文帝,可我太弱了,學的不倫不類……都以為群臣的妥協,是我斗智斗勇的結果,其實并不是。我只是充分發揮了孩子氣,以一種不可理喻、撒潑無賴的方式,迫使群臣和太后的妥協,他們也不是被我打敗了,他們只是更在乎朝廷體面……”朱厚熜說道,“可最終,仍是我得償所愿,從正門進了宮,接著,便是繁瑣的勸進……”“我至今還記得那件龍袍,它很大,我瘦削的肩膀根本撐不起來,我當時一度懷疑,他們是把武宗皇帝的龍袍,拿來讓我穿,我不敢說什么,只能默默承受……”“我就像一個木偶,他們提一下,我就動一下,登基大典的細節我都忘了,我只記得,那日我不敢抬頭看人,我只記得,那件龍袍真的很大……”“登基詔書早早就擬定好了,年號自然也在其中,紹治。”“基于他們前面的行徑,我知道了這個年號的另一層含義——對弘治皇帝血脈的繼承!”“呵,很矯情是吧?一個本不可能繼承皇位的藩王世子,走了天大的運氣做皇帝,還挑三揀四,真是不識好歹……是的,他們都這樣想,可我不這么想。”“我繼承大統,繼承的是我朱家的江山,不是繼承弘治皇帝的江山,正德皇帝是憲宗皇帝親孫,我亦是憲宗皇帝親孫,依照皇明祖訓,我就是最有資格做皇帝的,我以憲宗皇帝的血脈繼承皇位,為何還要對他們感恩戴德?”“所以……我拿起了御筆。”“知道嗎?那是我第一次拿御筆,它很輕,可我險些沒拿起來,我用了渾身力氣,才抹去‘紹治’,思索良久,我寫下了自已的年號——嘉靖。”“嘉靖……”朱厚熜似乎這個年號特別滿意,又似乎對自已反抗的舉動很自豪,重復了好幾遍,才繼續說道:“嘉:美,靖:安也;嘉靖,蔚然于安居樂業之中也。”“由于之前的不愉快,楊廷和、張太后他們也沒在年號的事上,使我難堪,默許了我定的年號。”“自那日起,我便是大明真正的皇帝了,我以為,就這么結束了,就這么開始了,可我太天真了。”“說到底,我繼承的是皇兄的皇位,理論上不該是自已的皇位,我知道,他們更知道,他們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我,提醒我應該感恩戴德……”“我是自卑的,京師、安陸,皇帝、世子,這些一直在摧殘著我敏感而脆弱的心,以至于,有時候他們沒針對我,我也覺得是一種針對……”朱厚熜平靜說道:“我知道自已出身不好,我也不敢如何,只能討好楊廷和,討好張太后,祈求他們不要再針對我,可我的示弱,卻讓他們更加變本加厲……”眾人默默聽著,心情復雜。就連朱厚照也一樣。因為這跟他想的不完全一樣,朱厚熜沒有說四十年的辛苦,四十年的兢兢業業,只說了少年即位時的不公……朱厚照明白了,朱厚熜為何還過不去這個坎。少年時的痛,一輩子都過不去。一輩子都過不去……同時也明白了,為何朱厚熜對楊廷和父子那般記仇,久久無法釋懷。不是小氣,而是心中的傷痛撫不平,怎么也撫不平,一生都無法治愈……只會伴隨一生。可偏偏,這些從未有人去想過,從未有人去共情、去理解。頂多也就是感慨他四十年來的辛苦,卻不會去想,他少年時的悲痛……朱厚照也終于明白,堂弟最不忿的點在哪里了……這是人盡皆知的事,可在此之前,從未有人想過,當時的少年是何種心情,怎樣的感受。“那些人對我很客氣,也很恭敬,可我只感受到了一股難言的疏遠,我隱隱明白,皇帝并非是我想象的那樣,天大地大,皇帝最大,當時我不敢表達什么,因為我沒有可信賴的人,我身邊只有黃錦……”黃錦聽到這里,已是眼淚嘩嘩。“十四歲做皇帝……既不是什么可值得炫耀的事,也不是什么可值得委屈的事,只說我大明朝,英宗八歲便做了皇帝,武宗做皇帝時,也才十六歲,我這個年齡沒什么好抱怨的,可是……不一樣啊。”朱厚熜怔然道,“人家自幼便是儲君,接受的是帝王教育,早早和輔政官員相熟,又有父皇呵護……我呢?舉目四望,除了一個黃錦,我什么都沒有,我能依靠誰呢?”朱載壡眼睛通紅,泛起淚花。在此之前,他只覺得父皇英明神武,十四歲就扛起大旗,十四歲就開啟了圣主明君之路,可他從未想過十四歲的父皇,承受了什么。“就這樣,我來到了京師,我看到了它的宏偉,我看到了它的繁華,相比京師,安陸只是個窮鄉僻壤的小山村,那種油然而生的自卑感,如何也揮之不去……”朱厚熜語氣逐漸平靜下來。“宣武門外,儀仗便停下了,當時我不理解,為什么我都是板上釘釘的皇帝了,為何還要‘通稟’,我不敢問……不過我很快就理解了,禮部官員讓我從東華門進宮,雖然我只是小地方的藩王,雖然我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年,可皇帝走哪個門進宮,太子走哪個門進宮,我還是知道的。”說到這,朱厚熜笑了,笑的有些悲涼。那是一種憤怒到極點,又無可奈何的笑。“我知道不能按照他們說的做,可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辦,我想學漢文帝,可我太弱了,學的不倫不類……都以為群臣的妥協,是我斗智斗勇的結果,其實并不是。我只是充分發揮了孩子氣,以一種不可理喻、撒潑無賴的方式,迫使群臣和太后的妥協,他們也不是被我打敗了,他們只是更在乎朝廷體面……”朱厚熜說道,“可最終,仍是我得償所愿,從正門進了宮,接著,便是繁瑣的勸進……”“我至今還記得那件龍袍,它很大,我瘦削的肩膀根本撐不起來,我當時一度懷疑,他們是把武宗皇帝的龍袍,拿來讓我穿,我不敢說什么,只能默默承受……”“我就像一個木偶,他們提一下,我就動一下,登基大典的細節我都忘了,我只記得,那日我不敢抬頭看人,我只記得,那件龍袍真的很大……”“登基詔書早早就擬定好了,年號自然也在其中,紹治。”“基于他們前面的行徑,我知道了這個年號的另一層含義——對弘治皇帝血脈的繼承!”“呵,很矯情是吧?一個本不可能繼承皇位的藩王世子,走了天大的運氣做皇帝,還挑三揀四,真是不識好歹……是的,他們都這樣想,可我不這么想。”“我繼承大統,繼承的是我朱家的江山,不是繼承弘治皇帝的江山,正德皇帝是憲宗皇帝親孫,我亦是憲宗皇帝親孫,依照皇明祖訓,我就是最有資格做皇帝的,我以憲宗皇帝的血脈繼承皇位,為何還要對他們感恩戴德?”“所以……我拿起了御筆。”“知道嗎?那是我第一次拿御筆,它很輕,可我險些沒拿起來,我用了渾身力氣,才抹去‘紹治’,思索良久,我寫下了自已的年號——嘉靖。”“嘉靖……”朱厚熜似乎這個年號特別滿意,又似乎對自已反抗的舉動很自豪,重復了好幾遍,才繼續說道:“嘉:美,靖:安也;嘉靖,蔚然于安居樂業之中也。”“由于之前的不愉快,楊廷和、張太后他們也沒在年號的事上,使我難堪,默許了我定的年號。”“自那日起,我便是大明真正的皇帝了,我以為,就這么結束了,就這么開始了,可我太天真了。”“說到底,我繼承的是皇兄的皇位,理論上不該是自已的皇位,我知道,他們更知道,他們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我,提醒我應該感恩戴德……”“我是自卑的,京師、安陸,皇帝、世子,這些一直在摧殘著我敏感而脆弱的心,以至于,有時候他們沒針對我,我也覺得是一種針對……”朱厚熜平靜說道:“我知道自已出身不好,我也不敢如何,只能討好楊廷和,討好張太后,祈求他們不要再針對我,可我的示弱,卻讓他們更加變本加厲……”眾人默默聽著,心情復雜。就連朱厚照也一樣。因為這跟他想的不完全一樣,朱厚熜沒有說四十年的辛苦,四十年的兢兢業業,只說了少年即位時的不公……朱厚照明白了,朱厚熜為何還過不去這個坎。少年時的痛,一輩子都過不去。一輩子都過不去……同時也明白了,為何朱厚熜對楊廷和父子那般記仇,久久無法釋懷。不是小氣,而是心中的傷痛撫不平,怎么也撫不平,一生都無法治愈……只會伴隨一生。可偏偏,這些從未有人去想過,從未有人去共情、去理解。頂多也就是感慨他四十年來的辛苦,卻不會去想,他少年時的悲痛……朱厚照也終于明白,堂弟最不忿的點在哪里了……這是人盡皆知的事,可在此之前,從未有人想過,當時的少年是何種心情,怎樣的感受。“那些人對我很客氣,也很恭敬,可我只感受到了一股難言的疏遠,我隱隱明白,皇帝并非是我想象的那樣,天大地大,皇帝最大,當時我不敢表達什么,因為我沒有可信賴的人,我身邊只有黃錦……”黃錦聽到這里,已是眼淚嘩嘩。“十四歲做皇帝……既不是什么可值得炫耀的事,也不是什么可值得委屈的事,只說我大明朝,英宗八歲便做了皇帝,武宗做皇帝時,也才十六歲,我這個年齡沒什么好抱怨的,可是……不一樣啊。”朱厚熜怔然道,“人家自幼便是儲君,接受的是帝王教育,早早和輔政官員相熟,又有父皇呵護……我呢?舉目四望,除了一個黃錦,我什么都沒有,我能依靠誰呢?”朱載壡眼睛通紅,泛起淚花。在此之前,他只覺得父皇英明神武,十四歲就扛起大旗,十四歲就開啟了圣主明君之路,可他從未想過十四歲的父皇,承受了什么。“就這樣,我來到了京師,我看到了它的宏偉,我看到了它的繁華,相比京師,安陸只是個窮鄉僻壤的小山村,那種油然而生的自卑感,如何也揮之不去……”朱厚熜語氣逐漸平靜下來。“宣武門外,儀仗便停下了,當時我不理解,為什么我都是板上釘釘的皇帝了,為何還要‘通稟’,我不敢問……不過我很快就理解了,禮部官員讓我從東華門進宮,雖然我只是小地方的藩王,雖然我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年,可皇帝走哪個門進宮,太子走哪個門進宮,我還是知道的。”說到這,朱厚熜笑了,笑的有些悲涼。那是一種憤怒到極點,又無可奈何的笑。“我知道不能按照他們說的做,可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辦,我想學漢文帝,可我太弱了,學的不倫不類……都以為群臣的妥協,是我斗智斗勇的結果,其實并不是。我只是充分發揮了孩子氣,以一種不可理喻、撒潑無賴的方式,迫使群臣和太后的妥協,他們也不是被我打敗了,他們只是更在乎朝廷體面……”朱厚熜說道,“可最終,仍是我得償所愿,從正門進了宮,接著,便是繁瑣的勸進……”“我至今還記得那件龍袍,它很大,我瘦削的肩膀根本撐不起來,我當時一度懷疑,他們是把武宗皇帝的龍袍,拿來讓我穿,我不敢說什么,只能默默承受……”“我就像一個木偶,他們提一下,我就動一下,登基大典的細節我都忘了,我只記得,那日我不敢抬頭看人,我只記得,那件龍袍真的很大……”“登基詔書早早就擬定好了,年號自然也在其中,紹治。”“基于他們前面的行徑,我知道了這個年號的另一層含義——對弘治皇帝血脈的繼承!”“呵,很矯情是吧?一個本不可能繼承皇位的藩王世子,走了天大的運氣做皇帝,還挑三揀四,真是不識好歹……是的,他們都這樣想,可我不這么想。”“我繼承大統,繼承的是我朱家的江山,不是繼承弘治皇帝的江山,正德皇帝是憲宗皇帝親孫,我亦是憲宗皇帝親孫,依照皇明祖訓,我就是最有資格做皇帝的,我以憲宗皇帝的血脈繼承皇位,為何還要對他們感恩戴德?”“所以……我拿起了御筆。”“知道嗎?那是我第一次拿御筆,它很輕,可我險些沒拿起來,我用了渾身力氣,才抹去‘紹治’,思索良久,我寫下了自已的年號——嘉靖。”“嘉靖……”朱厚熜似乎這個年號特別滿意,又似乎對自已反抗的舉動很自豪,重復了好幾遍,才繼續說道:“嘉:美,靖:安也;嘉靖,蔚然于安居樂業之中也。”“由于之前的不愉快,楊廷和、張太后他們也沒在年號的事上,使我難堪,默許了我定的年號。”“自那日起,我便是大明真正的皇帝了,我以為,就這么結束了,就這么開始了,可我太天真了。”“說到底,我繼承的是皇兄的皇位,理論上不該是自已的皇位,我知道,他們更知道,他們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我,提醒我應該感恩戴德……”“我是自卑的,京師、安陸,皇帝、世子,這些一直在摧殘著我敏感而脆弱的心,以至于,有時候他們沒針對我,我也覺得是一種針對……”朱厚熜平靜說道:“我知道自已出身不好,我也不敢如何,只能討好楊廷和,討好張太后,祈求他們不要再針對我,可我的示弱,卻讓他們更加變本加厲……”眾人默默聽著,心情復雜。就連朱厚照也一樣。因為這跟他想的不完全一樣,朱厚熜沒有說四十年的辛苦,四十年的兢兢業業,只說了少年即位時的不公……朱厚照明白了,朱厚熜為何還過不去這個坎。少年時的痛,一輩子都過不去。一輩子都過不去……同時也明白了,為何朱厚熜對楊廷和父子那般記仇,久久無法釋懷。不是小氣,而是心中的傷痛撫不平,怎么也撫不平,一生都無法治愈……只會伴隨一生。可偏偏,這些從未有人去想過,從未有人去共情、去理解。頂多也就是感慨他四十年來的辛苦,卻不會去想,他少年時的悲痛……朱厚照也終于明白,堂弟最不忿的點在哪里了……這是人盡皆知的事,可在此之前,從未有人想過,當時的少年是何種心情,怎樣的感受。“那些人對我很客氣,也很恭敬,可我只感受到了一股難言的疏遠,我隱隱明白,皇帝并非是我想象的那樣,天大地大,皇帝最大,當時我不敢表達什么,因為我沒有可信賴的人,我身邊只有黃錦……”黃錦聽到這里,已是眼淚嘩嘩。“十四歲做皇帝……既不是什么可值得炫耀的事,也不是什么可值得委屈的事,只說我大明朝,英宗八歲便做了皇帝,武宗做皇帝時,也才十六歲,我這個年齡沒什么好抱怨的,可是……不一樣啊。”朱厚熜怔然道,“人家自幼便是儲君,接受的是帝王教育,早早和輔政官員相熟,又有父皇呵護……我呢?舉目四望,除了一個黃錦,我什么都沒有,我能依靠誰呢?”朱載壡眼睛通紅,泛起淚花。在此之前,他只覺得父皇英明神武,十四歲就扛起大旗,十四歲就開啟了圣主明君之路,可他從未想過十四歲的父皇,承受了什么。“就這樣,我來到了京師,我看到了它的宏偉,我看到了它的繁華,相比京師,安陸只是個窮鄉僻壤的小山村,那種油然而生的自卑感,如何也揮之不去……”朱厚熜語氣逐漸平靜下來。“宣武門外,儀仗便停下了,當時我不理解,為什么我都是板上釘釘的皇帝了,為何還要‘通稟’,我不敢問……不過我很快就理解了,禮部官員讓我從東華門進宮,雖然我只是小地方的藩王,雖然我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年,可皇帝走哪個門進宮,太子走哪個門進宮,我還是知道的。”說到這,朱厚熜笑了,笑的有些悲涼。那是一種憤怒到極點,又無可奈何的笑。“我知道不能按照他們說的做,可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辦,我想學漢文帝,可我太弱了,學的不倫不類……都以為群臣的妥協,是我斗智斗勇的結果,其實并不是。我只是充分發揮了孩子氣,以一種不可理喻、撒潑無賴的方式,迫使群臣和太后的妥協,他們也不是被我打敗了,他們只是更在乎朝廷體面……”朱厚熜說道,“可最終,仍是我得償所愿,從正門進了宮,接著,便是繁瑣的勸進……”“我至今還記得那件龍袍,它很大,我瘦削的肩膀根本撐不起來,我當時一度懷疑,他們是把武宗皇帝的龍袍,拿來讓我穿,我不敢說什么,只能默默承受……”“我就像一個木偶,他們提一下,我就動一下,登基大典的細節我都忘了,我只記得,那日我不敢抬頭看人,我只記得,那件龍袍真的很大……”“登基詔書早早就擬定好了,年號自然也在其中,紹治。”“基于他們前面的行徑,我知道了這個年號的另一層含義——對弘治皇帝血脈的繼承!”“呵,很矯情是吧?一個本不可能繼承皇位的藩王世子,走了天大的運氣做皇帝,還挑三揀四,真是不識好歹……是的,他們都這樣想,可我不這么想。”“我繼承大統,繼承的是我朱家的江山,不是繼承弘治皇帝的江山,正德皇帝是憲宗皇帝親孫,我亦是憲宗皇帝親孫,依照皇明祖訓,我就是最有資格做皇帝的,我以憲宗皇帝的血脈繼承皇位,為何還要對他們感恩戴德?”“所以……我拿起了御筆。”“知道嗎?那是我第一次拿御筆,它很輕,可我險些沒拿起來,我用了渾身力氣,才抹去‘紹治’,思索良久,我寫下了自已的年號——嘉靖。”“嘉靖……”朱厚熜似乎這個年號特別滿意,又似乎對自已反抗的舉動很自豪,重復了好幾遍,才繼續說道:“嘉:美,靖:安也;嘉靖,蔚然于安居樂業之中也。”“由于之前的不愉快,楊廷和、張太后他們也沒在年號的事上,使我難堪,默許了我定的年號。”“自那日起,我便是大明真正的皇帝了,我以為,就這么結束了,就這么開始了,可我太天真了。”“說到底,我繼承的是皇兄的皇位,理論上不該是自已的皇位,我知道,他們更知道,他們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我,提醒我應該感恩戴德……”“我是自卑的,京師、安陸,皇帝、世子,這些一直在摧殘著我敏感而脆弱的心,以至于,有時候他們沒針對我,我也覺得是一種針對……”朱厚熜平靜說道:“我知道自已出身不好,我也不敢如何,只能討好楊廷和,討好張太后,祈求他們不要再針對我,可我的示弱,卻讓他們更加變本加厲……”眾人默默聽著,心情復雜。就連朱厚照也一樣。因為這跟他想的不完全一樣,朱厚熜沒有說四十年的辛苦,四十年的兢兢業業,只說了少年即位時的不公……朱厚照明白了,朱厚熜為何還過不去這個坎。少年時的痛,一輩子都過不去。一輩子都過不去……同時也明白了,為何朱厚熜對楊廷和父子那般記仇,久久無法釋懷。不是小氣,而是心中的傷痛撫不平,怎么也撫不平,一生都無法治愈……只會伴隨一生。可偏偏,這些從未有人去想過,從未有人去共情、去理解。頂多也就是感慨他四十年來的辛苦,卻不會去想,他少年時的悲痛……朱厚照也終于明白,堂弟最不忿的點在哪里了……這是人盡皆知的事,可在此之前,從未有人想過,當時的少年是何種心情,怎樣的感受。“那些人對我很客氣,也很恭敬,可我只感受到了一股難言的疏遠,我隱隱明白,皇帝并非是我想象的那樣,天大地大,皇帝最大,當時我不敢表達什么,因為我沒有可信賴的人,我身邊只有黃錦……”黃錦聽到這里,已是眼淚嘩嘩。“十四歲做皇帝……既不是什么可值得炫耀的事,也不是什么可值得委屈的事,只說我大明朝,英宗八歲便做了皇帝,武宗做皇帝時,也才十六歲,我這個年齡沒什么好抱怨的,可是……不一樣啊。”朱厚熜怔然道,“人家自幼便是儲君,接受的是帝王教育,早早和輔政官員相熟,又有父皇呵護……我呢?舉目四望,除了一個黃錦,我什么都沒有,我能依靠誰呢?”朱載壡眼睛通紅,泛起淚花。在此之前,他只覺得父皇英明神武,十四歲就扛起大旗,十四歲就開啟了圣主明君之路,可他從未想過十四歲的父皇,承受了什么。“就這樣,我來到了京師,我看到了它的宏偉,我看到了它的繁華,相比京師,安陸只是個窮鄉僻壤的小山村,那種油然而生的自卑感,如何也揮之不去……”朱厚熜語氣逐漸平靜下來。“宣武門外,儀仗便停下了,當時我不理解,為什么我都是板上釘釘的皇帝了,為何還要‘通稟’,我不敢問……不過我很快就理解了,禮部官員讓我從東華門進宮,雖然我只是小地方的藩王,雖然我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年,可皇帝走哪個門進宮,太子走哪個門進宮,我還是知道的。”說到這,朱厚熜笑了,笑的有些悲涼。那是一種憤怒到極點,又無可奈何的笑。“我知道不能按照他們說的做,可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辦,我想學漢文帝,可我太弱了,學的不倫不類……都以為群臣的妥協,是我斗智斗勇的結果,其實并不是。我只是充分發揮了孩子氣,以一種不可理喻、撒潑無賴的方式,迫使群臣和太后的妥協,他們也不是被我打敗了,他們只是更在乎朝廷體面……”朱厚熜說道,“可最終,仍是我得償所愿,從正門進了宮,接著,便是繁瑣的勸進……”“我至今還記得那件龍袍,它很大,我瘦削的肩膀根本撐不起來,我當時一度懷疑,他們是把武宗皇帝的龍袍,拿來讓我穿,我不敢說什么,只能默默承受……”“我就像一個木偶,他們提一下,我就動一下,登基大典的細節我都忘了,我只記得,那日我不敢抬頭看人,我只記得,那件龍袍真的很大……”“登基詔書早早就擬定好了,年號自然也在其中,紹治。”“基于他們前面的行徑,我知道了這個年號的另一層含義——對弘治皇帝血脈的繼承!”“呵,很矯情是吧?一個本不可能繼承皇位的藩王世子,走了天大的運氣做皇帝,還挑三揀四,真是不識好歹……是的,他們都這樣想,可我不這么想。”“我繼承大統,繼承的是我朱家的江山,不是繼承弘治皇帝的江山,正德皇帝是憲宗皇帝親孫,我亦是憲宗皇帝親孫,依照皇明祖訓,我就是最有資格做皇帝的,我以憲宗皇帝的血脈繼承皇位,為何還要對他們感恩戴德?”“所以……我拿起了御筆。”“知道嗎?那是我第一次拿御筆,它很輕,可我險些沒拿起來,我用了渾身力氣,才抹去‘紹治’,思索良久,我寫下了自已的年號——嘉靖。”“嘉靖……”朱厚熜似乎這個年號特別滿意,又似乎對自已反抗的舉動很自豪,重復了好幾遍,才繼續說道:“嘉:美,靖:安也;嘉靖,蔚然于安居樂業之中也。”“由于之前的不愉快,楊廷和、張太后他們也沒在年號的事上,使我難堪,默許了我定的年號。”“自那日起,我便是大明真正的皇帝了,我以為,就這么結束了,就這么開始了,可我太天真了。”“說到底,我繼承的是皇兄的皇位,理論上不該是自已的皇位,我知道,他們更知道,他們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我,提醒我應該感恩戴德……”“我是自卑的,京師、安陸,皇帝、世子,這些一直在摧殘著我敏感而脆弱的心,以至于,有時候他們沒針對我,我也覺得是一種針對……”朱厚熜平靜說道:“我知道自已出身不好,我也不敢如何,只能討好楊廷和,討好張太后,祈求他們不要再針對我,可我的示弱,卻讓他們更加變本加厲……”眾人默默聽著,心情復雜。就連朱厚照也一樣。因為這跟他想的不完全一樣,朱厚熜沒有說四十年的辛苦,四十年的兢兢業業,只說了少年即位時的不公……朱厚照明白了,朱厚熜為何還過不去這個坎。少年時的痛,一輩子都過不去。一輩子都過不去……同時也明白了,為何朱厚熜對楊廷和父子那般記仇,久久無法釋懷。不是小氣,而是心中的傷痛撫不平,怎么也撫不平,一生都無法治愈……只會伴隨一生。可偏偏,這些從未有人去想過,從未有人去共情、去理解。頂多也就是感慨他四十年來的辛苦,卻不會去想,他少年時的悲痛……朱厚照也終于明白,堂弟最不忿的點在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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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少年時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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