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蟬鳴不斷。
果樹下,石桌前,二人相對而坐,氣氛融洽……朱載坖笑問道:“宮中的那部《大明軼聞錄》,想來就是出自先生了?”“不錯,”李青頷首,“不過看看也就得了,旨在增長見識,開闊眼界,可不要奉為圭臬。”“呵呵……先生這么說,就太過自謙了,孤閑暇之時常拿來閱覽,獲益頗豐啊。”朱載坖正色道,“理當(dāng)奉為圭臬。”李青微微搖頭,輕嘆道:“不一樣了,時下的臣子較之以前,進化了太多太多,大明軼聞錄已經(jīng)不適用現(xiàn)在的生態(tài)了。”“?”“莫說嚴嵩徐階之流,便是高拱、張居正這些還算不得身居要職之人,其水平都完虐以前的尚書之流。”李青說道,“前車之鑒,后人之師。時下的這些人,可以說都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其水平自然遠高于前人。”朱載坖輕松的神情變的凝重,問道:“差距很大嗎?”“當(dāng)然很大。”李青說道,“一方面是總結(jié)前人教訓(xùn)的原因,一方面是你父皇的原因,太祖太宗大開大合,仁宗宣宗中正平和,英宗中宗進退有據(jù)……真要說起來,至成化朝以前,臣子并沒怎么進化,可到了成化朝,情況就不一樣了。”朱載坖皺眉道:“也就是說直至憲宗開始,大明的臣子才有了長足進步?”“嗯。”“具體原因先生可否說一說?”李青嘆道:“其實也沒什么好說的,也就兩點,一是傳奉官,二是西廠,憲宗皇帝這兩手下來,等同于在制度上徹底掀了桌子。”“不經(jīng)吏部,不經(jīng)選拔,由皇帝直接任命,直接架空了內(nèi)閣和六部,因此有了紙糊三學(xué)士、泥塑六尚書,最為典型的就是內(nèi)閣的萬安大學(xué)士,再加上西廠的絕對強勢,以至于群臣連反抗都是有心無力,也就是此舉,讓群臣真正有了切膚之痛,君權(quán)臣權(quán)的拉鋸戰(zhàn),陡然增速……”“時至弘治朝,這一情況得到了極大緩解,孝宗的仁厚與憲宗的強勢,形成鮮明對比,加之強勢的憲宗解決了諸多棘手問題,更襯的孝宗皇帝‘和藹可親’,這個階段,群臣沒有進化,甚至還在一定程度上退化了。”“當(dāng)然了,這里的退化指的是放松了警惕,非是臣權(quán)弱了,相反,弘治一朝下來,臣權(quán)得到了暴漲。”“到了正德皇帝上位之時,只剩下兩個選擇,一是學(xué)孝宗,二是學(xué)憲宗,學(xué)孝宗的話,臣權(quán)會繼續(xù)暴漲,學(xué)憲宗的話,又會讓群臣再次感受到切膚之痛,繼而進化……”朱載坖醍醐灌頂,喃喃道:“難怪有了劉瑾張永等八虎,還有內(nèi)行廠……武宗最終還是學(xué)了憲宗皇帝,原來如此。”這一刻,朱載坖對這個素未謀面的大伯好感倍增。李青頷首,繼續(xù)說道:“之后就是你父皇做皇帝了,歷經(jīng)正德一朝再次的切膚之痛,君臣矛盾達到了頂點,恰逢你父親又是小宗入大宗,且還年紀尚輕,于群臣而言,這可是個絕佳的機會!”朱載坖憤懣道:“所以楊廷和等人才那般刁難父皇,就是逼迫父皇低頭、妥協(xié),他們好作威作福,還逼迫父皇不認獻皇帝……這爺倆可真是混賬,得虧遇上的是父皇,若換別的皇帝,他們父子能得善終才怪。”受父皇影響,朱載坖對楊廷和父子,也是惡念滿滿。李青等他發(fā)泄完憤懣,才道:“站的角度不同,看到的東西也不同,你可以憤懣,但不能狹隘。”朱載坖怔了怔。“站在你父皇這個受害者的立場,楊廷和父子確實可惡,可就當(dāng)時的局勢而言,楊廷和父子也未必錯了。”朱載坖悶悶道:“就楊廷和當(dāng)時的行徑,說是羞辱君上都不為過,還……不算錯了?”李青笑了笑,說道:“在當(dāng)時那個特殊的階段,單就論臣權(quán),楊廷和可稱得上我大明第一權(quán)臣。”“正德皇帝驟然駕崩,國無君主,楊廷和以臣子之名,行皇帝之權(quán)……縱觀歷史,也鮮有人能比擬他當(dāng)時的權(quán)勢。”“可你真就覺得楊廷和能夠為所欲為,百無禁忌,一呼百應(yīng)?”朱載坖怔了下,沉吟道:“先生是說張?zhí)螅俊?/p>“張?zhí)笫且环矫妫€有來自群臣的壓力。”李青說道,“苦正德久矣的群臣,好不容易有了機會,怎會放過這個機會?那般情勢,楊廷和只能那般做,再者說來,你父皇雖是皇明祖訓(xùn)下的合法繼承人,可皇明祖訓(xùn)如何理解……還不是百官和張?zhí)笳f了算?”“正德皇帝不是下了遺詔嗎?”“不錯,可遺詔也可以是假的,亦或沒有。”朱載坖默然。“當(dāng)時先生……?”“我恰巧不在。”“……好吧。” 李青說道:“楊廷和是有諸多不對之處,可換個角度想想,人家至少保證了大明的皇權(quán)平穩(wěn)過度。再說回認皇考之事,從法理來說,楊廷和并不為錯,之后楊慎亦然,不然,楊慎一個小人物,也萬無法掀起那么大的風(fēng)浪,當(dāng)然了,國子監(jiān)、翰林院的人或許是頭腦發(fā)熱、書生意氣,可暗中推波助瀾之人,卻并非只是為了法理……這才是楊廷和父子在那般情況下,還可以功成身退的原因。”“與你說這些,不是為楊廷和父子開脫,而是讓你明白,許多時候許多事,都是諸多因素共同作用下的結(jié)果,非是某個人想如何,就能如何。”“人一旦被情緒左右,就無法窺視大局全貌,尤其是你這樣的人,更要理智判斷,從全局出發(fā)……”“孤……受教。”朱載坖輕輕點頭,隨即又是一笑,傲然道,“可父皇還是贏了,甚至都沒讓先生相助。”李青不置可否,只是道:“是贏了,可也讓群臣更一步的覺醒、更高效的進化了。”“今已嘉靖三十六年,論在位時長,你父皇已經(jīng)超過大明所有皇帝,三十六年的強權(quán)之下,再歷經(jīng)楊廷和、楊一清、夏言、嚴嵩……等一眾人精,時下的廟堂已進入究極狀態(tài),個頂個的人精啊。”“強是相互的,你父皇越強,你父皇治下的臣子越強,對你來說,這不是好事,也是好事。”李青說道,“未來你能駕馭好,這便是你父皇留給你的政治遺產(chǎn),未來你駕馭不好,這就是你父皇留給你的政治炸彈,好與壞,不取決你父皇,甚至都不取決臣子,只取決于你。”“敢問先生,孤當(dāng)如何?”“你也有兩個選擇,一是學(xué)你父皇,二是學(xué)孝宗,具體學(xué)誰,學(xué)誰又有什么后果……我想你總該清楚吧?”朱載坖默然點頭:“孤明白。”“怎么,嚇著了?”“呃……”朱載坖深吸一口氣,道,“論皇權(quán)之強,我大明遠超漢唐宋元,又有父皇諄諄教誨,先生輔佐,孤又何懼哉?”“未來,我不會活躍在廟堂了。”“啊?”朱載坖失驚,“為何?”李青沒解釋,只是道:“我也不會完全袖手旁觀。”“先生可是……累了?”李青微微搖頭:“其實我和皇權(quán)也不是朋友……算了,解釋起來屬實麻煩,總之,未來你還是要靠自己。”頓了下,“就朝局來說,我也沒幫助你父皇多少,他能做到,你自也能做到才是,當(dāng)然了,我會以另一種方式讓大明更好。”朱載坖有些失望,也有些失落,可又無法強迫什么。連父皇都拿李青沒辦法,他能如何?朱載坖只得說道:“先生為大明付出良多,歇上一歇也是應(yīng)該,未來……等先生歇足了,還請先生施以援手。”李青只是微笑,不作承諾。隨著朱厚熜的轉(zhuǎn)變,朱載坖定然會得到長足的進步,自信心也會越來越強,可凡事過猶不及,李青若再許諾兜底,朱載坖難免會飄。一張一弛,才最為妥當(dāng)。朱厚熜既然扮紅臉,李青只能扮白臉。“今日談?wù)摰倪@些……殿下可有所獲?”朱載坖一滯,隨即明悟李青說這么多的用意,道:“無論政治,還是朝局,亦或臣子……都是動態(tài)變化的,不能全然照搬前人經(jīng)驗,身居上位者,若被情緒左右,便會一葉障目,要理性判斷,多方面的考量……”李青滿意地笑了。“殿下英明!”“我……英明嗎?”朱載坖苦笑自嘲,“在你們面前,我只覺自己就是個傻子。”“哎?誰也不是一上來就多優(yōu)秀,都是隨著時間推移,一點點積累、一點點成長過來的。”李青鼓勵道,“殿下被立為儲君沒多久,又剛正式接觸政務(wù),如此已然進步神速,未來定能成為一代明君。”朱載坖嘆了口氣,輕輕道:“父皇之栽培,先生之辛苦,孤都明白,孤……不會辱沒了祖宗威名,亦不會辜負這大好江山。”“殿下如此作想,乃大明之幸!”朱載坖微微點頭,愉悅輕松的心情,沉重了幾分。雖不至于再次變得自卑、怯懦,卻也輕松不起來了,只覺任重而道遠……
深海小說網(wǎng) > 李青朱元璋番外 > 第563章 一張一弛
第563章 一張一弛
熱門推薦:
方林巖無彈窗免費閱讀
九個哥哥團寵小甜包為什么不寫了
兇狠小道姑手撕全京城殘王來遞刀唐朝朝慕容臨的小說全文免費閱讀無彈窗
凡人仙緣從小塔開始韓默小說最新章節(jié)免費閱讀
五年后她帶著三個繼承人炸翻全球慕時今司墨寒百度云
夜霧纏吻傅時聿南初番外
官場從秘書開始張俊劉玉婕全文免費閱讀小說完整版
大乾楚王沈亦安葉漓煙小說最新章節(jié)免費閱讀
末世我在安全屋內(nèi)觀看求生游戲方雨晴張奕免費閱讀全部章節(jié)
秦九州溫軟全文免費閱讀在線小說
上錯婚車錯娶千億女總裁最新全文免費閱讀無彈窗
隆萬盛世主角魏廣德
贅婿被嫌棄哪知他體內(nèi)住著神仙林羽葉雨欣全文未刪減
八零嬌嬌一紅眼他就失控淪陷最新章節(jié)無彈窗
主角是秦川瑤曦女帝的小說
我的道侶每日刷新免費閱讀無彈窗大結(jié)局
嫁入高門后婆母帶小姑子磋磨我小說全文免費完結(jié)版
純愛戰(zhàn)士出手女魔頭乖乖在懷撒嬌小說免費閱讀全文
黑二代的江湖路最新章節(jié)目錄
我一個書生讀書變強什么鬼全文免費完結(jié)無刪減
熱門推薦:
捉奸當(dāng)天豪門繼承人拉我去領(lǐng)證顧明琛蘇錦初大結(jié)局免費閱讀全文
傅辰南藝臣服全文免費閱讀大結(jié)局
沈鷹州姜宜小說免費閱讀無彈窗
寧折蘇蘭若宋青鳶小說全本免費閱讀
水洛藍冷鈺
哄騙禁欲大佬后她死遁了連城梁朝肅最新更新章節(jié)免費閱讀
夫君請自重公主上門搶親了白少秋東方長纓小說全文在線閱讀
茍在修仙世界當(dāng)反派葉風(fēng)云霜兒免費閱讀完整版大結(jié)局
周渡小說最新章節(jié)列表
秦河徐長壽小說全文免費閱讀無彈窗
說好摸魚打游戲你爆殺華爾街全文無彈窗免費閱讀
林強閆曉靜免費閱讀全部章節(jié)
人在盜墓從精絕古城開始小說免費閱讀
重生八零拒婚后轉(zhuǎn)嫁高冷軍少蘇今樂宋時序小說免費閱讀最新章節(jié)
她被活活燒死后,攝政王悔不當(dāng)初免費閱讀無彈窗大結(jié)局
我的紅色家譜曝光后權(quán)力圈炸了百度云
穿越之八零我成了接盤俠免費全本小說
離婚后真千金她帶球跑了小說完整版本
高陽玄靜瑤全文無刪減閱讀
唐言沈心妍正版小說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