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炳放下茶杯，正色道：“李家的難處，李家的不容易，皇上是知道的，皇上對李家，也是愛護的。”
李寶呵呵笑笑，不置可否。
“陸大人說正事吧。”
陸炳沉吟片刻，道：“小侯爺是個爽快人，本官也直接一點，李家現在還有多少錢？”
不是，你這么直接嗎？李寶都懵了。
隨之而來的是惱火，是憤怒，以至于哪怕明知對方的背后是皇帝，李寶也難以心平氣和了。
“呵，朝廷這是又困難了？”
陸炳搖頭：“小侯爺誤會了，朝廷不是困難了，朝廷……皇上這次是為了李家好。”
“是嗎？”
“是！”陸炳再次問道，“李家現階段擁有多少財富？除了科研基地，除了海外兼并的土地，除了銀券，還請小侯爺如實相告。”
李寶深吸一口氣，淡淡道：“除了陸大人說的那些，李家所有產業變現之后，扣除負債，只余千萬之數。”
“一千萬？”
“不然呢？”李寶嘲諷道，“陸大人以為除了那些，李家有多少錢？”
陸炳尷尬一笑：“小侯爺勿惱，本官也是奉旨行事！”
李寶：“陸指揮使還是說皇上的旨意吧！”
“皇上希望李家能將這些產業變賣出去，保障工人不失業的前提下，找好下家……換成銀子。”陸炳說，“比如絲綢作坊，家具作坊，胭脂水粉……最好一個不留。”
李寶都聽呆了。
“這是皇上的旨意？”
“是！”
“皇上這是為了李家好？”
“是！”
李寶氣笑道：“李寶愚昧，實不能理解皇上的良苦用心，還請陸指揮使明言。”
其實，我也不明白……陸炳照本宣科：“以下是皇上的原話，還請小侯爺認真聽，仔細分析，若有異議，也可說出來，我會轉呈給皇上。”
李寶面無表情：“洗耳恭聽。”
陸炳深吸一口氣，一邊回想著皇帝的原話，一邊說道：
“今大明工商業發達，猶以江南為甚，大明不需要李家再從事工商業了，這盤棋已經徹底盤活了，李家再從事這些是在浪費資源。因為這些事李家不做，也有人會做，且一樣做的很好，而有些事李家不做，其他人做不了，也做不好。”
“皇上希望李家能把所有的精力、資金，用在科技科研上……”
“哦對了，金融產品李家可繼續銷售，在保障安全的前提下，可以適當擴張。”
“還有就是，李家若是缺錢了，可拿銀券向朝廷兌換白銀，不過最好不要聲張，一年的額度最好不要超過五百萬，如能分成兩次兌換，更好……”
“此外，李家科研專利，朝廷會大力保護，并保障李家的利益！不會再如之前，接受李家的奉獻，更不會免費公之于眾！”
言罷，
陸炳提起茶壺給自已倒上，一口飲了一多半，又回想了一下，道：“大抵就這么多了，小侯爺有異議的地方可說出來，本官會如實向皇上陳奏！”
李寶微微點頭，陷入沉思……
許久，
“李寶沒有異議。”
聞言，陸炳微微松了口氣，由衷道：“小侯爺當真是深明大義！”
李寶沒有說話，只是滿臉復雜……
半晌，
“這是皇上的原話？”
“當然！”陸炳好笑道，“小侯爺總不會以為陸炳敢假傳圣意吧？”
李寶皺眉道：“皇上的意思我明白，不過……皇上有一點可能不明白。”
“小侯爺請說。”
李寶嚴肅道：“這樣的話，未來李家會很有錢，非常有錢，超越沒分家之前的李家。這點，皇上知道嗎？”
陸炳愕然片刻，苦笑道：“皇上還真說了，不過……要是小侯爺沒想到這層的話，沒說出這番話的情況下，皇上不讓我說。”
“這么說，皇上明白這一點了？”李寶有些震驚。
陸炳頷首，干笑道：“小侯爺與皇上明白，可我卻是一點都不明白，我只能用皇上的原話回答小侯爺的疑問。”
李寶頷首：“陸指揮使請講！”
“大明需要李家有錢，需要李家發財，以前需要李家以工商業發財，現在需要李家以科技科研發財。”
陸炳說道，“皇帝身不由已，李家也身不由已。皇上希望小侯爺，富貴的時候坦然受之，付出的時候……亦能心平氣和。”
頓了頓，“皇上說……無論未來走向如何，朱家運即李家運，反之亦然。”
“皇上還說……他能坦然受之，亦能心平氣和。”
李寶默然良久，緩緩點頭：“勞陸指揮使轉奏皇上，李寶明白他的用意。”
“小侯爺當真明白了，不需要再轉問皇上細節？”
“不需要了。”李寶微微搖頭，說道，“請陸指揮使轉呈皇上，李寶會盡快變賣掉諸多產業，把全部人力、物力、財力，以及我的精力，撲在科技科研一道上。”
陸炳問：“小侯爺需要兌換多少銀券？”
“暫時不需要，等需要的時候……我也不會客氣。”李寶說。
“嗯，我回去就如實稟明皇上。”陸炳長長松了口氣，干笑道，“小侯爺當真虛懷若谷，我本還以為……小侯爺會很不開心，難以接受呢。”
李寶苦笑搖頭，嘆息道：“皇上才是真正的虛懷若谷，我這個李家小侯爺……遠遠不如。”
陸炳含笑點頭，又喝起了茶。
李寶奇怪道：“皇上還有旨意？”
“啊，沒有了，不是旨意，只是……皇上想借李家一樣東西。”陸炳干笑道，“小侯爺能答應最好，不答應，皇上也不會不悅。”
“呵呵……數千萬兩李家借出去眼都不眨，其他之物，還能拒絕？”李寶玩笑道，“總不會是借我的人頭一用吧？”
“啊哈哈……小侯爺真會說笑，皇上對小侯爺期望甚深，愛護還來不及呢……”
陸炳干笑著說，“皇上想向李家借幾本書。”
永樂大典正本？
不對啊，永樂大典可不是幾本……李寶一怔，隨即了然。
見狀，陸炳眼睛一亮：“看來，小侯爺知道皇上說的書是什么了？”
李寶猶豫道：“皇上說的這幾本書……永青侯早已言明不能借。”
“啊？”
陸炳有些不能理解，訕然道，“幾本書……不至于吧？”
“李家可以不借，對吧？”
“……是，可李家借的話，皇上會更開心。”陸炳賠笑道，“幾本書而已，小侯爺發發善心，就當……給本官個面子可好？”
陸炳并非自覺臉大，他可是大明立國至今，唯一一個活著的三公兼三孤，并掌握著監察天下官吏的暴力機構。
大明的勛貴，亦在錦衣衛的監察范圍之內。
大明皇帝第一，永青侯第二，這第三，非他陸炳莫屬！
陸炳的臉面是真的大。
不過，李寶也不怵他。
無聲僵持了許久，陸炳敗下陣來，苦笑說：“既然小侯爺不忍割愛，本官也不強求了。告辭。”
“等，等一下。”
陸炳一怔，繼而驚喜：“小侯爺答應了？”
李寶長嘆一聲，說道：“永青侯是明言過不借的，不過，永青侯大抵也沒想到皇上會如此賢明，如此圣明……今日皇上這一番話，要是永青侯聽了，大抵也會改變想法，陸指揮使稍等，我去取來。”
“多謝！”
一刻鐘之后，
李寶將密封好的書本交給陸炳，認真道：“還請陸指揮使，務必派心腹遞送進京。”
“我親自回一趟京師！”
“如此更好。”
李寶吁了口氣，微笑道，“麻煩轉告皇上，李家雖有些許的情緒，卻并未有不忿、不甘之心。”
陸炳頷首：“告辭。”
“陸指揮使慢走。”
李寶目送他離開，轉身回了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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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說海瑞是不是來打秋風的吧？”李茂一臉‘還是我英明，你小子太嫩’的表情。
李寶好笑點頭：“還是父親看人準。”
“你還笑得出來，你怎么還笑得出來……”李茂怒極而笑，“今日薅一點，明日薅一點……咱這只綿羊都被薅禿嚕皮了，馬上都要赤身裸體了，你不知道？”
李寶干笑道：“爹，你先別生氣，兒子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保你聽了開心。”
“你拒絕了海瑞？”李茂面色緩和了幾分，“呵，還算你有點良心，不過我告訴你，海瑞這廝……”
“不不，爹你先聽我說！”
李寶打斷老爹的碎嘴子，正色道，“李家要發財了。”
“李家……發財？”
“是的，要發大財了。”李寶認真道，“二十年，頂多二十年，李家就能達到沒分家錢的高度，甚至……超越。”
李茂驚愕，隨即萬念俱灰：“你還是同意了海瑞的無理要求對吧？好吧……你現在是李家家主了，李家的財富你想怎么處置就怎么處置……算了算了，我也累了，你也不用扯謊安慰我，隨便你吧。”
李寶極其認真道：“兒子沒有騙你，李家真的要發大財了，不太久遠的將來，李家將會過上躺著數錢的日子，爹，這一次，皇帝送了李家一個大禮，超乎想象的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