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題名為“燃繩不斷”。
兩個銅燈臺間吊著一根麻繩,要求以火燃繩,火過而繩不斷。此題一出,臺下又是一片嘩然。以火燃繩,繩豈能不斷?這比第一題更違常理!
如果說答第一題時王揚還不能確定烏啟設置這種題目的用意,現(xiàn)在則隱隱有了猜測。雖然尚未見第三題,但信心已增。
他命人端來一盆濃鹽水,將麻繩取下浸入鹽水中,大巫祝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著急道:“如何能把繩子取下?”
寶月立即反問:
“題里有說不能嗎?是烏啟圣師根據(jù)神啟出題還是你出題?”
寶月對大巫祝哪有什么尊敬可言?不僅詞句挑釁,語氣也不是太好。
大巫祝被當眾嗆聲,臉色一沉,想要反駁卻無從駁起,又擔心顯出刻意刁難之意,再加上一眾族長頭人,都默不作聲,便只好隱忍下來。心道等這個假神使被揭穿,自有你的好看。
王揚把麻繩浸泡好之后,讓圣衛(wèi)扇風,加速晾干,然后重新懸掛好,以火點燃。
在萬眾注目之下,繩身迅速竄起明亮的火苗,伴隨著輕微的噼啪聲,看上去與尋常燃燒無異。
大巫祝緊繃的嘴角終于松弛下來,甚至差點露出一絲即將得逞的冷笑!
泡什么鹽水,弄的煞有介事一樣,還以為真又有什么奇招,原來就——(⊙o⊙)
大巫祝呆若木雞,連嘴巴都合不攏了!
他眼看著火焰沿著繩索蔓延而過,漸漸熄滅??闪钏豢伤甲h的是,那根被火焰灼燒過的麻繩雖然通體變得焦黑,但居然還好好地連接在兩個燈臺之間,并未斷裂!!!
這,這可能嗎?!
臺下先是一片死寂,隨即都不用寶月引導,直接爆發(fā)出比之前更狂熱的歡呼!
原本對王揚身份將信將疑的人現(xiàn)在也都熱切地參與到歡呼之中,并為此前的懷疑感到羞愧,甚至還有人流下懺悔的淚水!
就連大巫祝事先安排搗亂的人手也大多倒戈,不僅不按計劃引發(fā)質(zhì)疑,制造混亂,反而熱烈地跟著人群一起振臂高呼“神使不朽”!
是的,此時此刻,沒人喊吾神,也沒人喊盤王,只喊神使。
這已經(jīng)完全超出了他們的理解范圍——被火燒過的麻繩,怎么可能不斷呢?!
當然可能啦,食鹽晶體燒不著并且熔點高,不會因為這一過火就熔化。所以火起之后麻纖維雖然燃燒,但鹽晶體在外部還保持著穩(wěn)定形態(tài),同樣道理,不用鹽水用明礬液也可以。
臺上一眾族長頭人哪知道這些,看王揚的眼神都變了,尤其是田大刀。他雖然歸附王揚,但只是出于利害考量,說句瀆神的話,他其實在內(nèi)心深處,對神使什么的,不怎么相信??煽戳送鯎P輕描淡寫,接連解開兩個不可解的難題,連個停頓都沒有,不由心道:“這可能是真神使吧?!”
同時對于自已的果斷站隊,大感得意與慶幸!
成、向兩寨小巫祝則臉色發(fā)白,又驚又懼!一會兒覺得上了大巫祝的賊船,悔得腸子都悔青了,腦子里反復回想自已之前有沒有對神使說什么不敬的話。
一會兒又覺得大巫祝既然事先得了夢兆,那應該不會無的放矢,所以暗暗把希望寄托在第三題上。
王揚立于祭臺之上,容色淡淡,山風拂過衣袂,如流云翻卷,一手止住臺下沸騰的民眾,然后手尖移向被迎頭痛擊的大巫祝,掌心一翻:
“第三題,來?!?/p>
寶月心口一悸,吸氣忍住激動!
大巫祝心口一悶,吸氣穩(wěn)住身形!
說實話,他有點被嚇到了。
看著王揚淡定的模樣,他身上莫名竄起一股寒意。
到了現(xiàn)在這個地步,他不得不承認,這個人身上確實有點玄妙的東西。
但要說是神使他怎么都不信!別人不知道神使是怎么回事,他還能不知道嗎?
他剛開始假稱夢兆是源于一次意外,說完后一直擔驚受怕,怕盤王直接降下來一道雷給他劈了,后來見什么事都沒發(fā)生,膽子便漸漸大了起來,甚至開始覺得,或許是盤王默許了他的行為,又或者盤王根本無暇顧及人間這等小事?然后他就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瀆神的謊言也越來越多,這讓他明白了一個不敢對任何人講的道理——
神雖然高高在上,但其實不過是人的工具而已。
烏啟為了斷絕神使之禍,設置了不可解的難題,此人雖然不知道用什么辦法,僥幸解開了前兩道,但這最后一道題目,他絕不可能做到!
大巫祝鎮(zhèn)定心神,命人取出最后一題所需物件。那是一小塊白布,布中間用朱砂寫著“王揚”兩字,要求在不打濕布身、不以外物遮擋火焰的情況下,將王揚的名字放在火焰上灼燒,若能自一慢數(shù)至九,九個數(shù)之內(nèi),名字不燃不毀,才是真正的盤王使者!此為——
神名不焚!
臺下響起一片驚呼!這題比上題還難,不僅不讓打濕布身,堵住了神使方才用鹽水浸泡的奇招,又要求被火焰持續(xù)焚燒,不是如上題般火燃過一遍就過!這么個燒法,別說九個數(shù),就是兩三個數(shù)的功夫也挺不住!更不要說還是慢數(shù)!再加上不以外物遮擋火焰,這根本就沒有辦法可想!
大巫祝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王揚,無比快意地宣布開始焚名!
長老雙手抻著白布,走到祭盆前,將白布上寫著王揚名字的部分對準火焰頂端!
蕭寶月咬著唇,攥緊了手掌!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且慢。”
王揚忽然開口。
大巫祝露出勝利者的微笑:
“神使要終止解題嗎?”
王揚走到祭盆前,從長老手中接過白布,說道:
“我自已來?!?/p>
大巫祝心中冷嘲,卻見王揚沒有馬上抻布焚名,反而去拿第一題中的那個銅杯。立即出聲阻攔:“不可用外物遮擋火焰!”
“當然?!蓖鯎P將布靠近銅杯。
大巫祝心頭一跳,急聲道:
“杯上水未干!不可沾濕白布!”
王揚從善如流,將銅杯遞向大巫祝:
“你若不放心,就自已把它擦干?!?/p>
此話一出,臺下不少人看向大巫祝,眼神有些不滿。
大巫祝臉上微微抽動,強擠出一個笑容:
“神使言重了,我哪有什么不放心?只是烏啟圣師立下的規(guī)矩,我身為掌祭巫祝,職責所在,不敢有絲毫疏忽。”
他嘴上這么說,手上卻一點沒閑著,也顧不上什么形象,直接拿袖子將杯壁內(nèi)外反復擦拭了幾遍,又倒置杯子,連搖幾下,確保沒有水珠留存,然后把銅杯甩了又甩。
王揚看著大巫祝在那兒緊著忙活,笑道:
“也是個人才......”
“不敢當,不敢當?!?/p>
大巫祝知道王揚在諷刺自已,既不動怒也不心慌,按照自已的節(jié)奏,重新仔仔細細地把杯子里外擦過一遍,確認完全干燥了,才交給王揚。
王揚把白布繞著銅杯繃緊,然后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寫著自已名字的部分,放入火焰之中!
負責公證的長老生怕誤事,馬上開始計數(shù):
“一?!?/p>
全場屏息!
所有目光死死盯住那跳動的火焰與單薄的白布。見火焰已舔上布面!
“二?!?/p>
田寨小巫祝默默跟著念出,聲音顫抖。完了!他好像看到布邊已經(jīng)開始發(fā)黃變形!甚至出現(xiàn)了薄煙!
“三......”
黃黑痕跡正在蔓延!馬上便要吞噬字跡!田寨小巫祝甚至感覺自已已經(jīng)聞到了焦糊的味道!好很多信徒見此都如喪考妣,瀕臨崩潰!不少人不敢再看,怕親眼見證神使夢幻的破碎!
“四。”寶月清亮的聲音跟著響起,帶著毫不動搖的堅定。
她一瞬不瞬地看著火中王揚的名字,看到那本該被燒掉的白布,本該被吞噬的字跡,此時竟在火中屹立不倒!
之前低頭的信徒們重新抬頭,人群中開始出現(xiàn)訝然之聲!
“五!”
臺下不知是誰跟著喊了一聲!聲音里帶著難以抑制的激動,瞬間點燃了全場的情緒!白布依舊沒有燃起!奇跡正在發(fā)生!
大巫祝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幕,臉色越來越白,仿佛見鬼一般!
“六!”
人群開始跟喊!聲音從零星變得密集!先前如喪考妣的信徒們此時徹底挺直了腰背,眼中的絕望已完全被震撼與狂喜取代!
“七!”
臺上不少族長頭人也開始跟著人群吶喊!每個人臉上燃燒著崇拜與狂熱!布邊的燒焦痕跡仿佛被無形城墻阻住一般,再也沒能往前蔓延半分!火光烈烈之中,白布依然堅挺!王揚兩字,依然堅挺!
“八!”
所有人都開始跟著喊!除了大巫祝之外,沒有一人不發(fā)聲,沒有一人不張口!這已經(jīng)不是簡單的計數(shù),而是親眼見證神跡的信仰宣言!成、向兩寨小巫祝扯著嗓子高喊,生怕別人聽不見,同時悄悄移動腳步,盡量站得與大巫祝遠一些。
大巫祝聽著祭臺上下震天動地,只覺天旋地轉(zhuǎn),渾身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