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沙瓦是個沒正兒八經上過學的技工，他不是生育工廠出生的人，而是自然生育。

可他也沒有過幸福的童年，不是誰都扛得住養育子嗣的辛苦的，盡管跟3K時代相比，這個世界只需要8年，但人成年并不意味著思想成熟，8歲的成年人依舊稚嫩，需要依靠父母。

在老沙瓦3歲的時候，他的父母將他遺棄了——這是美化說法，準確地說，是將他賣給了船廠，于是老沙瓦從童工干起。像維多利亞時代鉆煙囪的小孩一樣鉆進構件和飛船殘骸夾縫里，替代小型作業機械工作。

到他20歲的時候，他已經是個學貫船廠所有技能的成熟工人接著他又用44年時間將自已的綠皮技藝磨煉至巔峰，成了當地首屈一指的綜合綠皮飛船翻新大師。

他理論上具備自已翻新維修一條驅逐艦的能力——只限低科船，高科也給你改成低科，并且很多設備他也不知道怎么制造，只能用其他船的現成產品，在49歲那年，他初次展現這一能力，獨自用三條護衛艦的殘骸拼出了一條長滿瘤子的雜種犬級并賣出，打出名頭，榮獲‘縫合大師’的頭銜。

他就像是科幻小說里的瘋子科學家，將名為飛船殘骸的尸體殘肢縫合在一起，制造出丑陋但可堪一用的弗蘭肯斯坦。

依靠這份技術，老沙瓦足以支付高昂的醫療費用，用于維護他那因為經年累月與工業，污染打交道而滿是病痛甚至骨骼輕微變形的身體。

牟贏欠老沙瓦一筆錢，一大筆錢，所以牟贏能請動這位本來應該站在后勤艦隊里指導年輕學徒的金牌技師。

或者說，正因為牟贏欠了一大筆錢，而他拖回來殘骸的舉動瘋過頭以至于反而有一絲可行性，甚至很有趣，老沙瓦才答應過來看看，順帶把自已的出工費折算后再在債務上加一筆。

學徒們謹慎地在殘骸各處來回走動，誘騙著可能存在的納米蟲，幾番來回后再次往殘骸里丟了一輪電磁手雷，老沙瓦這才登船。

“EMP導彈洗地，電磁手雷清理內部……”老沙瓦嘀嘀咕咕地在好似患癌的殘骸里走動，看著瘤子一樣的納米蟲團，背后的工作背包探出十幾個機械臂，順著他的脊椎神經操控，小心翼翼地切片分析。

“電磁手雷成本倒是很低，但護衛艦殘骸利潤也太他媽低了，不如老子賣遺傳信息，”

是的，成功人士的遺傳信息也可以很值錢，尤其是天才。因為事實證明，有的天才基因是可以遺傳的，雖然這是個概率問題，但一管精子或卵子，挑挑揀揀再加上人工干預，總可以選出合適的。

只要不是惡魔航電，總有人愿意嘗試，用人造子宮培養家族的繼承人。

如魯斯本·奧本海默那樣親自搞108個孩子，屬于是為了全息小說整活，如果真的想養蠱式培育繼承人，有的是別的法子。

說回電磁手雷，這是一種成本很低的單兵武器，陸戰隊套裝里就有賣，在滲透戰，跳幫戰和正式攻堅中都會大量使用。

現代戰爭中，電子戰獲取優勢的方法，絕非只有電子對抗。

以艦隊作戰為例，除了直接打沉對面的電子戰戰艦或用電子戰壓倒對面，還可以派遣突擊飛船發動豬突猛進式的跳幫，陸戰隊登陸后只需要嘗試破壞飛船電網、電池組、駭客部門就可以通過物理打贏。

這時候，與其安置炸彈，拿槍點射，不如扔幾枚電磁手雷拍拍屁股走人來得痛快。

被電磁手雷掃到的正在網絡世界工作的駭客們，會像油潑猴腦一樣嘎嘎怪叫，大腦被過載燙熟，抽搐倒下。在這種情況下，全宇宙最棒的駭客，跟一只猴子也沒有任何區別。

這未嘗不是一種高端的社會工程攻擊。

總之，從成本核算上看，只要準備充分，回收納米疫群的殘骸，是可以做的，前提是你能保證上去拉殘骸的船不沾染納米蟲。

“狗屎運的小子。”老沙瓦瞬間明白牟贏能成的點，他是冒著生命風險，在被自爆無人機波及的情況下，借爆炸波吹散納米蟲的機會帶走的殘骸。

簡單的成本評估后，老沙瓦有了答案。

他一邊興趣盎然地看著納米蟲尸體留下的電路，飛船結構重建，用義眼掃描記錄數據，嘴里時而嘖嘖稱奇那些人類想象不到的怪誕重建線路，時而唾罵納米蟲暴殄天物。

同時向上面發送信息。

老沙瓦是大師，拿到過‘縫合大師’頭銜的大師，他有資格與風礦指揮部聯系。

僅僅十幾分鐘，老沙瓦便拿到了結果。

于是他招來牟贏，在對方惴惴不安中，老沙瓦當著他的面釋放契約投影，刪除了欠債清單，用不陰不陽的口氣說：

“算你小子命好，真讓你賭贏了，你滾吧，債務都消了。”

牟贏瞪眼，因為他駭然發現，不僅僅是自已和老沙瓦，而是自已的所有債務都消了。

“對了，公司的穿梭機正在過來，你待會兒配合拍個宣傳片。”

“什么情況？”牟贏惴惴不安，心說我就撈個殘骸，至于么？難道是因為我違規操作，犯了可能引入納米蟲的大罪，要被明正典刑？

老沙瓦看也不看牟贏：“你冒險拖回飛船，消殺納米蟲，手法糙得一批，但恰恰證明了低成本戰地搶殘骸的法子，公司打算拿你做個正面典型宣傳下，鼓勵大家多多嘗試，報效公司。”

“這，這還是巨企嗎？”他瞠目結舌。

“巨企？風礦已經不是巨企了。”老沙瓦語氣唏噓。

而牟贏則歡天喜地地跑了，管他是不是巨企呢，老子債務還清了！

半路上，他甚至雞賊地想，我還可以繼續搶殘骸，公司宣傳老子，后面肯定要大規模來做，這活兒我有經驗吶！我來挑頭，高低混個官當當，以后再也不用欠債了！

我也是巨企的老爺了，他心說。

至于風險礦業說自已不是巨企的事兒，牟贏只當放屁。

從來沒有自已承認自已是巨企就能當巨企的，就好像從來沒有人認為老登說自已18歲就真的18歲的，這玩意兒靠的是認可。

風礦有納米鍛爐有AI核心有技術人才，你去當大型集團，這不是在幼兒園比長短，在敬老院比尿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