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法星，潔雅總督乘坐地鐵，閉著眼輕嗅混在空氣里淡淡的茉莉花香味，感受著腳下沉穩而高速運行的載人地鐵，心情很好。

通過定期更換空氣濾芯和徹底清洗循環設備，氧氣壓縮罐，以及合成糞臭素制成的香薰，共同將這趟每天往返運載，平均每日運輸超10萬人次，橫跨上百公里的地鐵空氣維持在宜人的程度。

僅這一條，8年前坦法人就萬萬想象不出來。當時坦法殖民地山體里的空氣，只能說一句吸起來涼涼的，工業廢氣和經年累月無法更換的合成機混入的陳舊腐敗味兒，才是殖民地的常態。

但如今，莫說是殖民地本身，就連地鐵里也奢侈地用起香薰來了。

這還是寰宇聯合的文官來輔政時提出的：

“潔雅總督，我必須嚴重抗議坦法議會對百姓的苛待，你們這樣是違反《寰宇聯合殖民地生態管理條例》的！”

當時潔雅和一群議員們茫然而緊張地瞪大眼睛，他們不理解自己怎么可能苛待治下百姓？該發的工資一分不少，該供給的食物一克不拉，家家戶戶的餐桌上，都能擺個兩菜一湯，工作時間也只是區區8+4小時一天兩天三班制。醫療和生產安全都完全符合公司標準，沒有問題呀！

有心思陰暗的議員，甚至懷疑是寰宇聯合終于要露出獠牙，以此為借口攫取坦法的控制權了。

直到這些個文官帶著工程師深入調研后，拿出一套套切實可行的優化和改進方案，讓大伙能聞到干凈飄香的空氣，潔雅這才意識到。

啊！原來這才是人過的日子！原來人不是只有吃喝拉撒，就連干凈呼吸也是生存權的一環。

她原本為自己的治理沾沾自喜的小心思，被李斌高山仰止的惠民工程輕而易舉擊潰。

思索到這里，潔雅端起陶瓷杯，抿了口葵干茶，無脊椎動物的肉香和葉紫體的植物清香混合在一起，加上一點點阿巴斯甜，甜味劑調和，仿佛在啜飲甜湯。

而葵干出廠前經過流水線噴灑糞臭素，經過時間發散后，只剩下茉莉花香，賦予了這份伊甸特級茶無與倫比的嗅覺和味覺體驗。

看著杯中的紫色，潔雅心中涌起淡淡的幸福。

地鐵緩緩減速，車頂燈緩慢變色提醒乘客到站，議員小心來到潔雅身邊：“總督，我們到站了。”

潔雅矜持點頭，攏了攏袍子離開車廂，入眼便是由特質高硬度陶瓷撐起的地下車站，這些特種陶以坦法無垠的沙漠為原料，燒制出來自然呈現淡淡的暖黃色，在白燈照射下，磨砂墻面泛著令人暖心的明亮。

沿著自動扶梯向上，穿過暫未啟動的檢票口，涼爽的26度冷風，和明媚的光芒籠罩在潔雅身上。

她下意識地瞇了瞇眼，適應后看向兩側，瞳孔猛地緊縮，接著又放大。

這是一座佇立在沙漠中，暴露在坦法正午高溫和卷著足以割開人臉風沙下的城市，一座由寰宇聯合與坦法最后一筆投資建成的圓頂城市。　　城市直徑18公里，符合李斌制定的‘小型圓頂城市’建設目標，足以令人脫水的高溫，經過混入透明纖維絲的多層復合玻璃帷幕遮擋過濾，已經溫和到僅僅是燙背的程度，人造風在街道和樓宇間穿梭，卷著有股淡淡臭味兒的化學味道。

陶化泡沫金屬建造的磨砂高樓，在街道上灑下修長的陰影。街道上，每隔9米便有一塊填滿沙子，又注入了黏著劑充當土壤的種植坑，預備著栽種經過伊甸星生物研究中心篩選的無害鈣質樹和陸生葵。

盡管這里到處是陶化金屬那未經裝點的灰黑色，看上去宛如死城一般寂寥，但潔雅已經能想象到這座城市遷入居民后，滿街怡人紫色，家家戶戶窗前飄著晾曬的床單衣物時熱鬧溫馨的模樣。示意圖　　“總督大人，您是城市建設完成后第一位正式踏足的坦法人。”議員謹慎地落后潔雅兩步，隨著寰宇聯合愈發昌盛，坦法星在潔雅的統治下也越來越繁榮，她的地位已經隱隱超然于其他議員，總督之名有了名副其實的意思。

議員補充起來：“現在空氣難聞，是因為建造期間的空氣還沒有過濾干凈，等再過一周，整個圓頂城市的空氣過濾完，換完濾芯，就可以安排人入住了。”

議員說著，看向陽光遍撒大地，一片明媚的模樣，忍不住感嘆起來：“唉呀，咱們的日子也是好起來了。小時候不知道多少次眺望沙漠，想著什么時候能裸著皮膚曬太陽，沒想到我都50歲了，竟然能看到這樣的光景。”

潔雅看了眼頭發全白，滿臉皺紋的議員。這些人大半生奉獻在曾經那個日日開會，焚膏繼晷只為延緩殖民地衰敗的日子里。他的肉體因為過度操勞，遠比實際年齡高，是苦難行軍的痕跡。

她緊了緊肚子前的手，想起自己的先祖，想起自己的父母，低聲說：“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是，會越來越好的。”議員感嘆了下，忽地拍了拍自己的頭，“您看我這記性，這座圓頂城市按照寰宇聯合的定位，屬于居民生活模塊。這座城市旁邊，還有一個農業模塊，10天前就造好了，現在估計已經開工了，城里有自動化電車，咱們去看看？”

于是潔雅上車，電車晃著叮叮當當的鋁鈴鐺，像是什么舊日時光里的殘響，帶著遠古人類的記憶，使這座寂靜無人，只有人造風和外面嗶剝作響的沙子撞上屏障聲的城市，添加些許的人味兒。

電車咣當咣當地晃悠到城市邊緣，隔著兩個屏障，能隱約看到扭曲的綠色，潔雅的心都提了起來。

兩座城市彼此挨著擠著，像是被剖開摔在沙地上的蛋殼，當然你也可以用更卑鄙的思路去揣測它，不過潔雅此時無心思考這些，她走過寬敞的，上下皆埋著軌道的隧道，緊接著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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