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杰夫里，李斌便看到小幾上的甜點已經被一掃而空，陳洛吸干水袋把甜點順下去，沖李斌尷尬地笑。

李斌吩咐食堂再送一批上來，并要求在開明獸號擺席，既讓這批團隊吃個飽，也作為戰爭勝利的慶祝。

他笑著對陳洛道：“可別吃太飽，站點清空后艦隊要開慶祝宴，到時候可是有正經的肉的，你吃撐了可就沒得吃了。”

陳洛聞言趕緊放下水袋，點頭如搗蒜，眼球晶瑩似乎有淚水在醞釀。

天可憐見，他們這些人，哪怕在速子科學階層里位于最底層，但也是正經巨企員工，吃穿用度哪個不是上好的？如今聞肉則喜，甚至幾欲淚下，實在是這里的生活太苦了。

這里養的老鼠都瘦不拉幾你敢信？屎都被蟑螂給吃了，而蟑螂被人吃，老鼠只能撿點殘羹冷飯，啃點淀粉了賬，稍稍大一點就被抓起來吃掉，哪里能等它養得膘肥體壯？

曾經在速子科技里冷漠成性的陳洛，在經歷了失落的二十年后，在寰宇聯合感受到溫暖，甚至要感動得流淚了。

阮光福那吊人，把他們當工具一樣使，限制了他們的活動區域，不允許與任何人接觸，每天都丟給他們海量任務，有時候還得抽時間給他研發情趣用品。

TMD！讓一群能修飛船造虛空站點的技術人員，給他造雙頭龍跳蛋，還有沒有王法！

反觀寰宇聯合就大不相同了，傷員優先、高待遇、勝利宴、和藹的團隊氛圍……陳洛如今算是切身感受到了人性的可貴。如果他現在是回到速子科技，恐怕第一時間會被控制起來，打吐真劑審訊，核實離開這些年是否叛變，如今歸來是否是來做間諜的！

大受感動之余，陳洛連忙出聲：“指揮……額，CEO。”

“還是叫我船長吧，你們身份敏感，對公司也很重要，我打算把實驗室設立在船上。給我當過船員的人都叫我船長。”李斌溫聲道。

“好，好。”陳洛連連點頭，“船長，除了技術資料外，我們還有很多科研檔案，這些東西最好也要帶走。”

他趕緊補充道：“船長您不做科研可能不太清楚，科研檔案非常重要，它記錄了一個項目從立項、籌備、實驗、失敗、總結、勘誤、成功和應用的全部流程。”

“大崩潰后的衰退，尤其是技術方面，其實不僅僅是技術本身。成熟的、經驗豐富的科研團隊缺失和科研檔案的佚散問題也很嚴重。”

“科研團隊就不多說了，人之領主流團隊都不在英仙座星域，星門關閉后再也找不回來。”

“但本地的科研文檔缺失，事實上也嚴重影響了人類的技術恢復。”

陳洛說著，征得李斌同意，在終端上操作著，很快在全息投影里畫出電路似的科技樹，陳洛斟酌措辭，竭力把復雜的科學話術講得簡單明了：

“科研不是一蹴而就的，更不是只有一條曲折的道路。而是需要建立在物資、材料、信息、人手的基礎上，進行反復試錯的，就像這棵樹。綠色路線代表成功，紅色代表失敗。”

他的手指從科技樹根部往上，先是直走走到最高處，在一顆果實上停下，接著落下，從另一條路線走，走到一個沒有果實的枝丫上：

“科研成果固然令人喜悅，但還有很多諸如這條路線那樣，錯誤的，沒有結果的失敗嘗試。但這并不意味著失敗的經驗就毫無用處，恰恰相反，在科研中，失敗的經驗尤其重要。”

說著陳洛手指一戳，以科技樹最高處的果實為根，新的科技樹從中抽芽成長，迅速長成新的樹，他再輕輕一戳，兩顆翠綠的樹頓時亮起無數紅色的，沒有果實的枝丫，這些是代表失敗的路線：

“請看，這些路線雖然不重合，但有許多相似之處。”

隨著陳洛手指滑動，上下兩棵樹各自截出一根枝丫，在全息投影中重合，分毫不差：

“失敗的經驗，能指導新科研避免重蹈覆轍。或許是科研路線本身的問題，或許是材料、實驗對象的選擇問題，生產安全問題，又或者是環境、管理體系、管理者的問題。”

“總之，科研檔案記錄著科研路上的所有信息，既能告誡科研團隊不能做什么，也能讓我們明白某些技術為什么要這么做，為什么放著更看似更簡單的路線不做，要選擇復雜的路線。甚至還有少數的成功經驗，其靈感就是源自過去的某次失敗。”

“在沒有經驗豐富的科研團隊的英仙座，這些科研檔案，就是我們重走人之領研發道路的導師。所謂科研考古，除了尋找藍圖，更是在尋找這些失散的檔案，否則我們要把這條路上所有的坑再踩一遍。”

他誠懇道：“您得知道，人之領有當年的成就，是無數星域的無數個實驗室，經過上千年不停地失敗，從人之領官方、公司的私人實驗室、個人偶然發現中積累的。我們只憑自己，得花多少年？得浪費多少年時間？”

“AI核心再厲害，也無法用程序影響現實，科研和技術迭代，最終都要落足實體的，沒有前人的經驗，該踩的坑一個少不了，重新發明輪子，是一種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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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斌聽得目露精光，連連點頭。

陳洛的話非常有道理，生產管理和熟練技術人員的缺失，會造成科研失敗風險猛增。俄國自蘇聯解體后，歷經動蕩和混亂。等到安定下來時，科學家和老一輩經驗豐富的工人死的死走的走，以至于俄國手握圖-160轟炸機設計圖，從2015年恢復下令生產，直到24年歷時9年才重新研發出來。

是科學家不給力嗎？不是的，其實是設計圖看不懂，是熟練的技術工人培訓需要時間、是生產線重鑄需要時間、是項目管理從混亂到秩序需要時間。

李斌穿越前，經常聽到的一句話，叫摸著石頭過河，8年核彈12年核潛艇，速度不可謂不快，但華夏也從不掩飾自己廣泛參考了其他國家經驗的客觀現實，那著名的買玩具買到真實核潛艇模型的歷史事件，可都拍成了電視劇了。

科研經驗、管理經驗、安全生產經驗，無論成功失敗，都是前人寶貴的血汗，有了這些科研檔案，寰宇聯合成立科研部門這一步棋，就能走得更加悠然。

陳洛此言，當得上老成持國。

李斌站起來，握住陳洛的手，大力晃動：

“陳先生，我欲聘請您和整個團隊，來當寰宇聯合的第一個科研團隊，為我司提供技術支持。薪水好說，股權也給，只要您和您的團隊點頭，以后只與我對接，不受他人管轄。”

陳洛撓著頭，嘴唇蠕動了很久，最后還是沒有獨吞成果，他扯著嘴道：

“其實這些話不只是我一個人的看法，我本人是做科研管理的，尼古拉才是團隊的技術核心，這些想法是大伙過去閑聊時的經驗和推斷，不是我一人之功……不過我會盡力說服他們。”

“好好好，功成不居，不貪為寶。陳洛，你越發讓我滿意了。”李斌拍著陳洛的肩膀，激動道，“我前面的話依舊有效，你和整個團隊，薪水股權都有。”

說著，李斌攬過陳洛的肩，跟抱哥們一樣抱住他，認真地說：

“有道是寧為雞頭不為鳳尾，你們回速子科技從頭干，和跟著寰宇聯合當股東，地位、待遇可都是迥然不同的，我希望陳先生你能好好說服大家。畢竟寰宇聯合雖小，但未來可期嘛。”

“哦，對了，還有個事兒，那頭生化大猩猩是什么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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