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太陽懸在澄澈的天幕上,沒有半分云彩遮擋。
璀璨的日光灑在那尊通體鎏金的 “元寶” 大廈上,折射出晃眼的金光,連周遭的空氣都似染上了一層暖金,讓這枚巨大的金元寶愈發熠熠生輝。
臻富商會總部的會客室里,白野等人還在等著高山河蘇醒。
換作從前的他,怕是早踹開房門把人從床上拎起來了。
可現在他不能,高山河的身體虧空得厲害,若是貿然驚擾,怕是要當場丟了性命。
好在沒等太久,中午用過午飯,錢總管便腳步匆匆奔來,臉上堆著掩不住的喜色:“三少爺,幾位貴客,會長醒了!”
高半城猛地站起身,眼底滿是急切:“錢叔快!帶我去見我爹!”
錢總管深吸一口氣壓下激動,頷首道:“諸位請隨我來。”
跟著錢總管穿過幾條走廊,眾人終于來到會長專用的私人療養室。
緊閉的雕花木門緩緩推開,一股濃郁的香氣驟然涌來 ,清雅的花香、甜潤的果香、醇厚的草木香,混著數種名貴香水的氣息,順著鼻腔直沖顱頂,熏得人陣陣眩暈。
這嗅覺沖擊尚未消散,視覺沖擊已撞入眼簾。
潔白的病床上,高山河瘦得只剩一把骨頭,形同枯槁,手臂上還扎著輸液管。
而病床四周,七位妝容艷麗的女子圍著而立,身上的衣裙顏色各異,赤橙黃綠青藍紫,竟無一人撞色,像是把一整道彩虹圈在了病床邊。
有人屈膝為他按摩肩頸,指腹輕輕揉捏;有人握著銀刀細細削著果肉,將晶瑩的果塊遞到他唇邊;有人用絲帕蘸了溫水,輕拭他的面頰;還有人坐在床沿,輕聲哼著軟調解悶。
蕭一等人對視一眼,嘴角微微抽搐。
他們從前只聽聞高山河是北邙傳奇商人,手段厲害、身家豐厚,可此刻見了這陣仗,心中對他的濾鏡瞬間碎了一地。
世人總是只看見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光鮮的一面,看他們多么優秀,多么成功,卻鮮少知曉他們私下里有多么奢靡享樂。
鶯鶯燕燕之中,一個身影讓白野微微皺眉。
那女人穿著淡黃長裙,扎著俏皮的雙馬尾,瞧著格外眼熟。
他凝思片刻,忽然記起:這不是星爍服裝的品牌代言人嗎?從前在曙光城,星爍專賣店的巨幅LED屏上,日日循環播放她的廣告。
好家伙,怪不得人家能代言星爍,原來是高山河在背后默默力挺。
畢竟星爍本就是臻富商會旗下的品牌。
“老公,這么久沒見,人家想死你了嘛。” 一個穿紅裙的女人率先開口,聲音嬌軟。
“就是呀,你生病這些日子連探望都不許,可把我們急壞了!” 淡黃長裙女人跟著附和。
“你急?” 藍裙女人立刻拆臺,“老公臥病時,你天天逛街購物做頭發,哪有半分著急?”
“你胡說!” 淡黃長裙女人漲紅了臉,“我天天給老公發消息問病情,不信就把他的私人通訊器拿出來看,上面都有記錄!”
當七個女人同時開口,療養室熱鬧的宛若菜市場。
但任憑她們吵得熱鬧,高山河卻雙目失神地躺在病床上,眼神空洞得像蒙了層霧,半句也沒應。
他一動不動,倒像是在回味什么,又似經歷著戒斷反應般,渾身透著股索然無味的頹喪。
直到錢總管上前,在他耳邊輕聲提醒:“會長,治好您的狡兔先生來了。”
高山河的眼珠才微微轉動,扎著輸液管的手顫抖著抬起,嘴唇翕動,只發出 “唔...... 呃......” 的含糊聲響。
錢總管連忙調整病床的角度,將床頭緩緩抬高,高山河這才看清站在面前的白野等人。
“狡........ 謝.......” 他含糊不清的說著,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
錢總管一愣,目光掃過白野等人,最后落在背著四柄長劍的蕭一身上,臉上閃過一絲尷尬,連忙解釋:“會長,這些都是貴客,不用繳械的。”
說罷,又轉向白野等人躬身致歉,“不好意思諸位,會長剛醒,腦子還不太清醒,多有怠慢,還請勿怪。”
“錢叔,” 高半城看著父親的模樣,面色古怪,“我爹這話,好像是在跟野哥說謝謝吧?”
他轉頭看向白野,卻見白野的臉色忽明忽暗,像是想起了什么煩心事。
“野哥,你沒事吧?怎么臉色這么難看?”
白野扯了扯嘴角,干笑道:“沒事,就是忽然想起點不太好的事。”
方才那淡黃長裙女人說 “天天發消息”,這話猛地戳醒了他。
他這才驚覺,自已先前總覺得忘了點什么,根本不是什么畫家,而是忘了給翹小瞳回消息!
臨走前,翹小瞳還攥著他的衣袖千叮萬囑,讓他到了臻富商會務必發消息報平安.......
該死的禁忌領域!該死的畫家!
白野在心里暗罵兩句,面黑如鍋底。
“讓......讓她們都走。” 高山河終于攢足力氣,顫顫巍巍地開口,話音落下,還連喘了好幾口氣才平復下來。
等那七位女子不情不愿地離開,他又看向錢總管,語氣堅定:“注...... 注射生命因子。”
錢總管臉色驟變,連忙勸阻:“會長不可!生命因子雖能讓您短時間內恢復些精神,可這東西是在透支壽命啊!”
“注...... 注.......” 高山河執拗地重復,眼神里滿是不容拒絕。
高半城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勸道:“錢叔,您就聽我爹的吧。對他來說,透支壽命反倒是穩賺不賠,他本就撐不到壽終正寢,現在不拿來用,才是白白浪費。”
錢總管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轉身去取了一支銀亮的針管。
他將生命因子緩緩注入輸液瓶中,藥液順著透明的管子流淌,大約過了五分鐘,高山河蒼白的面頰上終于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紅潤。
“呼......好多了。” 高山河艱難地撐著床頭坐起身,看向白野的眼神里滿是感激,笑道:“狡兔先生,多謝您的救命之恩。從今日起,您就是臻富商會最尊貴的客人。”
他先是清晰地表達了謝意,隨即又舔了舔嘴唇,眼神里帶著幾分試探,欲言又止:“狡兔先生,我...... 我能問一句,我之前的夢,嗯....... 是不是徹底結束了?”
白野看著他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嘴角微揚:“你是想問,昨天那場美夢,以后還能不能做,對吧?”
“盒盒盒.......” 高山河被說中了心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是這個意思,讓您見笑了。
先前我被噩夢折磨得快要崩潰,連輕生的念頭都有了。可昨天那場夢,讓我重新想活下去了。
您知道嗎?今天我醒過來的第一反應,是不愿醒。”
白野點了點頭,他能理解這種感受,畢竟他也經歷過妄瞳的幻境。
只不過他在幻境里,反倒不如現實過得爽,便索性破了幻境。
可高山河不一樣,現實中的高山河,縱使坐擁萬貫家財,是北邙首富,卻換不回青春,留不住健康。
他一睜眼,面對的是冰冷的病床、行將就木的身軀;可閉上眼,夢里的他既年輕又健康,活成了爽文主角的模樣,這樣的夢,誰又愿意醒呢?
“放心吧。” 白野語氣篤定,“夢魘病毒還在你身上,只不過我把噩夢改成了美夢。往后你每次入睡,都能經歷一場美夢。”
得到肯定的答復,高山河的臉上瞬間綻開喜色,激動得身子都微微顫抖。
對一個半截身子埋進黃土的老人來說,能在死前重享青春,是世上最幸福的事了。
哪怕讓他拿全部家產去換,他也心甘情愿。
“謝謝!太謝謝您了!”高山河的聲音雖依舊虛弱,卻滿是真誠,倒隱隱透出幾分高半城的直爽勁兒。
“先前老錢說,給您的報酬是重建曙光城,這不夠!遠遠不夠!狡兔先生,您要是有別的需求,盡管跟我說,只要是我高山河能做到的,絕無二話!”
白野自然不會和他客氣,不過錢他肯定不要了,左手倒右手的事,他懶得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