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馬勝利的聲音透著幾分詫異。

“劉老弟？這上班時間的，怎么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云州和林城，工作上似乎沒什么交集。

劉清明沒有客套?！榜R哥，云州這邊準備對四海集團動手，秦蘊虹已經(jīng)被控制了?！?/p>

馬勝利那邊沉默了幾秒。“秦蘊虹？你讓我查的何四海身邊那個女人？”

“對?，F(xiàn)在需要搜集證據(jù)，她是林城人，老家還在那邊，這事兒得你們林城公安配合?！?/p>

馬勝利立刻明白了。“你就直說，讓老哥干什么？”

“你馬上派最信得過的人，去秦蘊虹老家，一絲一毫都不要放過。重點找錄像帶、刻錄光盤之類的東西。”

馬勝利沉吟片刻?！拔易尭咝路志值膮氰F軍帶刑警隊去。隊員，全都是‘時代先鋒’的股東。”

劉清明嘴角微揚。“還是馬哥你考慮周全，就這么辦。”

吳鐵軍不僅是劉清明的老同事，更是“時代先鋒”最早的受益者之一。

“時代先鋒”如今的火爆，讓這些股東們對劉清明多了幾分發(fā)自內(nèi)心的敬仰和信服，忠誠度自然不是問題。

蘇清璇在旁邊聽著，心底對劉清明的布局又多了幾分佩服。

“市局的人，最近都在配合省廳辦個大案子，我現(xiàn)在就是個光桿司令?！瘪R勝利的語氣帶著點無奈。

劉清明心中一動。“朱宏濤呢？今天沒去上班？”

馬勝利愣了一下?！皝砹税?，早上還看見他了?！?/p>

“這家伙居然沒跑？”劉清明有些意外。

馬勝利不解?！八苁裁?？”

“他也是涉案人員，我差點把他給忘了?！?/p>

“那現(xiàn)在怎么辦？”

“先控制起來，我讓云州市局的同志過去提人?！?/p>

馬勝利有些遲疑。“他老子是政治處主任，怕是要告上去?！?/p>

“沒事，常勝現(xiàn)在自身難保，顧不上他兒子了?！?/p>

馬勝利嘿嘿一笑。“你小子，指定是公報私仇?！?/p>

“放心，他不冤。他蹚了渾水，就別想著全身而退?！?/p>

“行，就這么辦。我想辦法穩(wěn)住他，你讓云州那邊的人盡快過來?！瘪R勝利答應(yīng)得很痛快。

劉清明又補充了一句?！斑€有個事，你們林城辦的那個大案，偵查方向可能有點問題。兇手很可能已經(jīng)不在河口鄉(xiāng)了，甚至逃出了清南市。重點布控林城周邊，特別是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和那些私人小旅館?！?/p>

馬勝利大吃一驚?！澳阍谠浦?，怎么對我們這邊的案子這么清楚？”

“我有我的渠道，你聽我的就行?！?/p>

馬勝利將信將疑，但劉清明以往的判斷從未出錯過，他決定按劉清明說的調(diào)整一下方向。

只是案子不由他主導，能做的也有限。

結(jié)束通話，蘇清璇看向劉清明?！艾F(xiàn)在去哪兒？”

劉清明啟動車子，臉上露出一絲壞笑?！叭フ以蹕尅！?/p>

蘇清璇臉頰一熱，輕輕啐了他一口?！安灰??！?/p>

二十分鐘后，小紅車駛?cè)胧形笤和＼噲觥?/p>

劉清明熄了火，側(cè)過臉看著蘇清璇。

蘇清璇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澳恪悴粫忠H我吧？”

劉清明湊近了些?！拔倚枰稽c鼓勵。”

蘇清璇心跳微微加速，輕輕湊過去，在他臉頰上印了一下。“夠了嗎？”

“夠了?！眲⑶迕魃钗豢跉?，推開車門，“現(xiàn)在，讓我們?nèi)?zhàn)斗吧。”

蘇清璇也跟著下車，小聲咕噥。“我們兩個，都會被她打死的?！?/p>

“不會的，”劉清明握了握她的手，語氣卻帶著幾分悲壯，“她只會打死我一個，我保證不還手?！?/p>

蘇清璇被他逗樂了，緊張感也消散不少?！澳亲甙??！?/p>

兩人并肩走向市委辦公大樓。

剛進大廳，迎面碰上溫學勤。

“小劉，你怎么回事？”溫學勤看見劉清明，立刻迎了上來，“吳書記讓我給你打了多少電話，怎么一直不接？”

“路上開車呢，不太方便?！眲⑶迕骱唵谓忉?。

溫學勤的視線隨即落在他身后的蘇清璇身上，整個人都僵住了。他顯然是認識蘇清璇的。

“你……你們？”

劉清明沒有理會他的驚愕?！拔覀?nèi)ヒ妳菚??！?/p>

書記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劉清明推門而入。

吳新蕊正埋首于文件，聽到動靜抬起頭，看到是他，臉色立刻沉了下來?！皠⑶迕?，你怎么回事？不是讓你立刻回來嗎？簡直是無組織無紀律……”

話說到一半，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吳新蕊的視線定格在劉清明臉頰上那個清晰的口紅印上，她指著他，語氣帶著抑制不住的怒火?！澳恪隳樕鲜鞘裁矗∧愀闪耸裁矗　?/p>

劉清明站得筆直?！皩Σ黄?，吳書記。請您把女兒嫁給我?！?/p>

吳新蕊像是被驚雷劈中，呆滯了片刻，隨即怒道?！澳阍诤f什么？”

“我請求您，把您的女兒，蘇清璇，嫁給我。”劉清明重復了一遍，語氣平靜卻堅定。

沒等吳新蕊發(fā)作，蘇清璇從劉清明身后走了出來，主動牽住了他的手，輕輕喊了一聲：“媽?！?/p>

吳新蕊看著兩人緊緊牽在一起的手，太陽穴突突地跳，只覺得一陣頭痛欲裂。

她扶住桌子邊緣，穩(wěn)住身體。“你們……你們兩個……是要合起伙來氣死我??！”

蘇清璇卻不怵她，反而帶著一絲狡黠。“媽，您就別裝了。爸每天派人跟著我，您能不知道我和他的事？”

吳新蕊無力地擺了擺手，深感疲憊?！艾F(xiàn)在是上班時間，你先出去。我要和小劉談工作?！?/p>

蘇清璇沖劉清明俏皮地眨了眨眼，吐了吐舌頭。

劉清明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示意。

蘇清璇這才松開他的手，轉(zhuǎn)身走了出去，還體貼地帶上了門。

辦公室里只剩下兩人。

吳新蕊只當沒看到兩人的互動：“你知不知道，我為什么讓你馬上回來？”

“知道?！眲⑶迕骰卮鸬煤芸欤氨R省長給您壓力了。讓您顧全大局，不要在這個時候調(diào)查四海集團，以免影響省里安定團結(jié)的大好局面?！?/p>

吳新蕊猛地抬起頭，眼中滿是驚異?！澳阍趺粗馈?/p>

“因為我查到了一些他的隱私。”

吳新蕊的表情凝重起來?！澳阒恢?，他現(xiàn)在的夫人，是在林城認識的，年紀比我還小?！?/p>

劉清明搖了搖頭。

盧夫人的事情，胡金平那個八卦精確實提過一嘴，說是林城人，但具體年紀，他還真不清楚。

“這件事，是盧省長的逆鱗。”吳新蕊的語氣帶著警告，“他在別的事情上或許可以退讓，但這件事，他一步都不會退?！?/p>

“所以，”劉清明接上她的話，“除了求親，我還有一件事要向您匯報。我要辭職?！?/p>

吳新蕊愕然地看著他，仿佛第一次認識這個人?！澳惘偭?？”

“吳書記，只有這樣，您才能把接下來發(fā)生的所有事情，都名正言順地推到我一個人身上?！?/p>

“你到底干了什么？”吳新蕊的聲音透著一絲不祥的預(yù)感。

劉清明沒有立刻回答，因為吳新蕊辦公桌上的紅色電話機，在此刻急促地響了起來。

吳新蕊接起電話，只簡單地應(yīng)了幾聲?！班拧f……我知道了?！?/p>

她放下電話，臉色已經(jīng)非常難看，轉(zhuǎn)向劉清明。“是你干的？”

“哪一件？”

吳新蕊眉頭緊鎖?！澳氵€干了幾件？市政府門口聚集的人群，是你讓武警驅(qū)散的？”

“不是驅(qū)散。”劉清明糾正道，“是帶走保護起來，以免他們被不法分子利用，給咱們云州造成更惡劣的影響。”

吳新蕊的胸口劇烈起伏了一下?！澳隳懽右蔡罅?！”

“我知道。”劉清明坦然承認，“所以我來辭職?！?/p>

聽到“辭職”兩個字，吳新蕊臉上的怒火反而奇異地消散了些許。她指了指對面的沙發(fā)?！白抡f。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劉清明依言坐下。

“吳書記，跟您工作的這段時間，您教會了我很多東西，我很感激。”

吳新蕊打斷他?！罢f重點。”

“您曾經(jīng)說過，體制內(nèi)的事情，最好在體制內(nèi)解決。”劉清明組織著語言，“常紹春和四海集團的人勾結(jié)，妄圖通過栽贓我，來整您的黑材料，以達到他們不可告人的目的。您去向林書記反映情況，也得到了林書記的支持。我們之后的所有調(diào)查行動，也都在規(guī)則允許的范圍之內(nèi)進行?！?/p>

吳新蕊微微頷首，示意他繼續(xù)。

“但是，當我們查到秦蘊虹這條線，盧省長就坐不住了。”劉清明的語速不快，“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和林書記溝通的，但肯定跳出了正常的規(guī)則。無非就是以中央要求清江省目前要穩(wěn)定，不能再搞內(nèi)部政治斗爭之類的理由施壓。林書記出于全局考慮，也不想在這個敏感時期節(jié)外生枝，這才叫停了我們的行動，對不對？”

吳新蕊是真的被驚到了。這些內(nèi)情，她從未對劉清明透露過分毫，他竟然能猜得八九不離十！

這個年輕人，簡直是天生的官場材料。

吳新蕊的臉色緩和了不少?！澳慵热欢贾?，為什么還要那么做？”

“因為我不甘心！”劉清明的語氣陡然激昂起來，“四海集團是個什么德性，我作為林城人，比誰都清楚！他們今天能全身而退，明天就會對我，對我的家人，展開瘋狂的報復！我一定要趁這個機會，把他們徹底摁死！”

“盧省長保證過，他們不會再生事端。”

“吳書記，”劉清明直視著她，“您知道715案嗎？”

“省里的相關(guān)通報我看過，常委會上，省廳也給出了結(jié)論?！?/p>

“那您知道，715案和盧省長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嗎？”

吳新蕊的眉頭皺了起來?！皯?yīng)該不會吧。我了解他，他應(yīng)該不會做出那種事情?！?/p>

“就算不是他親自指使的，那他也沒有阻止這件事的發(fā)生，不是嗎？”劉清明反問，“所以，他的保證，我一個字都不會信。”

吳新蕊沉默了。

“小劉，”她嘗試勸說，“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但這件事情可以慢慢來，等到……”

劉清明再次打斷了她。“吳書記，您是想說，等到您進步，等到盧省長離開清江？恕我直言，不是我等不了，是那些人等不了！他們一定會趁著盧省長還在任的時候動手。到了那個時候，我若是死了，或者殘了，我的家人出了意外，您會為了我，和盧東升拼個魚死網(wǎng)破嗎？”

吳新蕊再次無言以對。她當然不會。劉清明于她而言，終究只是一個下屬。

劉清明緩緩站起身，語氣帶著一絲懇求?！皡菚?，讓我走吧。您什么也不知道，把我退回省委辦公廳，就當是您幫我最后一次，好嗎？”

良久，吳新蕊擺擺手：“你先出去，叫清璇進來?！?/p>

劉清明應(yīng)聲離開，他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剛好12點。

吳書記卡點卡得是真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