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舒卻說出了一個讓他始料未及的答案:“因為你家屋里特別干凈。”
劉川抬起頭,疑惑地看向沈天舒,等待她的進一步解釋。
“也許你一直處于這樣的環(huán)境中,所以沒有特別的感受。
“但是你知道么,其實照顧一個長期患病的人,是很辛苦的一件事,即便是富貴人家,有下人伺候,也需要家人傾注很多關注和心血。
“你都不知道我見過多少屋內(nèi)異味難聞,衣服被褥臟污不堪的病人。
“像你家這樣的條件,你這樣的病情,能夠做到衣服被褥干凈清爽,屋內(nèi)沒有任何異味,我都無法想象你娘為此付出了多少辛勞。”
劉川當真是第一次從這個角度來考慮問題,聽沈天舒說完,緩緩扭頭看向劉婆子。
他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多久沒有仔細看過母親的樣子了,此時看起來,突然覺得她比自己記憶中真的蒼老了許多。
劉婆子此時正用自己粗糙的手背擦拭著眼淚,見兒子看向自己,鼻根又是一陣發(fā)酸。
沈天舒繼續(xù)道:“我不愿意騙你,也不想給你一些虛無縹緲的希望。所以有些話,我剛才跟你娘說過了,現(xiàn)在也想跟你說一下。
“我應該沒有辦法把你的病治好,但是只要你愿意配合我,我會盡量讓你的病癥有所緩解,讓你能生活得更舒服一些,能多陪你爹娘幾年,也讓你娘能少操勞一些,你愿意試試看么?”
從眼神中可以看出,劉川顯然已經(jīng)被沈天舒的話給打動了,但是他還有最后一個顧慮。
“家、里、沒、錢。”
這次還不等沈天舒開口,劉婆子就已經(jīng)激動不已地撲上來道:“川兒,不用擔心,潼娘子給你治病,不但不收診金,連藥錢都不收!
“只要你同意就行,你肯定同意的對不對?”
劉川眼中流露出困惑和茫然的神色,忍不住問:“為、什、么?”
他和他的家庭,已經(jīng)早就沒有任何值得別人覬覦的東西了。
怎么會有人愿意不花錢甚至倒貼藥費也要來給自己治病?
沈天舒將手中的冊子展開舉到劉川面前,問:“我聽說你以前上過私塾,能看懂這是什么么?”
劉川湊近看了片刻緩緩道:“這、是、醫(yī)、案?”
“對,這是姜濉姜神醫(yī)留下的醫(yī)案,他以前遇到過跟你一樣的病人,留下了許多寶貴的藥方和病情記錄。
“姜神醫(yī)以前說過,每個人的壽命都是有限的,身為大夫,我們不可能走遍每一寸土地,見過所有的病人,所以就必須要學習別人積攢下來的經(jīng)驗。
“他花了大半輩子的時間,整理自己的醫(yī)案、見聞、用藥心得,找書坊刊印發(fā)售。
“有人以為他是為了賺錢,有人說他是為了揚名,其實都不是。
“說是為了賺錢,其實以他的醫(yī)術和聲望,只要他愿意,立刻會有大把的人捧著真金白銀只求他診脈開方。
“說是為了揚名就更好笑了,他早已是譽滿天下的神醫(yī),甚至是宮中貴人們的座上賓,連皇家的起居注內(nèi)都有他給皇上看病的記錄,他又何苦一把年紀還每天伏案幾個時辰,只為了將這些東西整理校對出來?
“他做這一切,僅僅只是為了把自己的經(jīng)驗記錄下來,通過刊印傳授給更多的大夫,這樣就可以去救治更多的病人。
“我雖然沒有姜神醫(yī)那么高超的醫(yī)術和品德,但是我一直都在以他為榜樣而努力。”
沈天舒說著揮了揮手中的冊子繼續(xù)道:“他當年的努力沒有白費,這本冊子讓我能夠幫到你。
“而我更希望通過我們兩個的共同努力,以后可以幫到更多像你一樣被這種病痛折磨的人,你說好不好?”
沈天舒說著,朝劉川伸出了自己的手。
劉川顯然也被她說得有些心潮澎湃,但是看著她白皙的手掌,卻又立刻被拉回現(xiàn)實,自卑地將手藏到身后。
沈天舒的手卻沒有縮回去,始終伸在那里,等著他。
許久之后,劉川終于咬牙鼓起勇氣,將自己滿目瘡痍的手,輕輕搭在了沈天舒的手上。
沈天舒唇角上揚,終于露出進門后的第一個微笑,反手輕握住他的手腕道:“我先給你診診脈!”
沈天舒足足花了一個時辰,給劉川做了一個格外全面的檢查,可以說除了隱私|部位,其他地方都沒有任何遺漏。
劉川剛開始還覺羞臊得不行,后來則都已經(jīng)有些麻木,無力反抗地由著她去了。
章沐秋在一旁記錄得手臂都有些止不住地發(fā)抖,沈天舒才終于結(jié)束了自己的檢查。
“你的情況與醫(yī)案中記載得十分相似,都是先天虧損,脾腎陽虛,化源不足,遇到風寒外襲,以至營衛(wèi)失和,經(jīng)脈痹阻,治療應該以溫化調(diào)營為主。
“今天就先到這里吧,我回去之后再擬藥方,到時候讓人熬好藥給你送過來,你只需要按時服藥即可。”
劉婆子聞言立刻道:“哪里還能再麻煩您,回頭您叫人把藥抓好,我自己過去拿回來熬就是了。
“您放心,我會熬,前幾年可沒少給他熬藥。”
“沒事兒,不麻煩,醫(yī)館里本就有人負責熬藥。”沈天舒說罷起身,“時候不早,我也該回去了。我平時比較忙,你們有什么事兒直接找沐秋即可,她處理不了的自會來尋我。”
劉婆子千恩萬謝地將沈天舒和章沐秋送出家門,一路送到醫(yī)館門口才依依不舍地轉(zhuǎn)身回家。
而這一幕恰好被街上其他人看到,很快就在鄰里間傳開了。
林家嫂子正準備做晚飯,剛把大米下鍋,添了把柴火,聽到消息立刻叫來兒媳看著灶火,自己急匆匆地解下圍裙跑到劉家來。
“他劉嬸子,怎么回事兒,我聽說你請到潼娘子來給你兒看病了?”
“是啊!我本來也沒報什么希望,就是不死心,想試試看,沒想到潼娘子心善,還特意登門來給我兒看病。”
“那你可真是運氣好啊,除了黃掌柜之外,你兒可是武昌府第二個由潼娘子親自診脈看病的人。
“而且黃掌柜那是突發(fā)急病,情勢緊急。
“要我說,你家川兒這可是全武昌府頭一份兒!”
劉婆子一聽這話卻忙道:“哎呀,林家嫂子你可別出去亂說,什么獨一份不獨一份的,你把瑞親王給忘了不成?”
“哎呀你看我這嘴!”林家嫂子也自覺失言,抬手朝自己嘴上輕拍兩下,起身道,“我家鍋里還做著飯呢,我得趕緊回去看看了!”
看著林家嫂子快步離開,劉婆子沖兒子道:“你瞧瞧這些人,消息傳得恁快!潼娘子好心給你看病,咱可不能背后里胡說給人家添麻煩。今晚等你爹回來,我也得好好囑咐他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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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9章 全武昌府頭一份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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