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縣被收復,衙門的架子也迅速的搭了起來。
高起潛的賬頭上的二十多萬成了五十多萬。
他終于知道怎么搞錢了,也終于知道錢是怎么來的了!
原來這么簡單,打掃兩字非常的貼切。
高起潛開心了,城里的大戶卻遭殃了。
他們能在聞香教的荼毒下活下來,這本身就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高起潛不斷案,他只問一句“為什么你沒事?”
這個問題很簡單,可這個問題到現在也沒有一個人能給出一個完美的答案。
說不出來那就是有大問題。
面對這個問題,正義感爆棚的左光斗都不說話了!
左光斗很清楚這些大戶是如何活下來的。
要么很早他們就和這白蓮教勾搭在了一起,要么這群人在城陷后跟著白蓮教為虎作倀。
委曲求全是活不了的。
這些愿意跟著白蓮教走的百姓是不會放過這些大戶的,他們恨大戶超過恨官員。
滕縣的戶籍冊從倒塌的衙門里找了出來。
挨家挨戶地點名詢問后,左光斗坐在大街上嚎啕大哭了起來。
在歸化城鏟尸油都沒有哭過的他,在這滕縣大街上,他痛苦的哀嚎讓人于心不忍。
這么大的一個縣城。
這么厚的一本冊子里,在不算那些大戶的情況下只有七十八個紅圈。
沒有畫圈的人都不在了!
這七十八個圈代表著七十八戶,這活著的七十八戶里都是女子。
她們能活到現在不是運氣好,而是她們是女子。
這個英烈王會享受,“大業”未成,他就開始物色妃子,物色宮女,過起了奢侈的生活。
其中一女子給所有人講述當初發生的慘狀。
城破當日,這個什么英烈王徐和宇就開始論功行賞。
哪一塊是你的,哪一塊是我的,分完了之后眾人就開始搶!
不管你是可憐的百姓,還是有錢的大戶,從那一刻起,他們的一切都屬于一個人。
徐和宇不想如此,可他已經約束不了下面的人了!
他蠱惑百姓造反,百姓跟他攻破城墻后哪里會什么都不干?
就如閻應元說的那樣,一人行之,眾人效之,從眾之風,猶如潮水,洶涌澎湃!
沒有規則的束縛,人心底的惡就被釋放了!
原先那些老實巴交的百姓在沒有束縛之后立馬就換了一個人。
他們討厭大戶,可他們卻又無比的渴望自已是大戶!
城破當日能跑的早都跑了,跑不了的死了,有的從賊了。
一個巨大的縣城也就剩下這點人了,也不是說人都死了……
其實很多人都跑了。
滕縣知縣姚之胤是第一個逃的,扛事的父母官都跑了,衙門這一攤子自然就廢了。
他若學著曲阜縣令孔聞禮,招募鄉勇,親自走上城墻上鼓舞士氣,結果說不定不是這樣的。
所以,滕縣被攻破,賊人幾乎沒用多大力。
也正是因為滕縣被攻破的太簡單了,讓周邊數個縣都覺得賊人勢不可當。
在恐慌的快速傳遞下,賊人在短短的半個月內快速做大禍害兩省。
“溫大人,重新恢復土地生產這個活就交給你了!”
溫體仁看著余令沒說話,見余令疑惑的看著自已,溫體仁心里的火壓不住了,對著余令怒吼道:
“余山君,你鬧夠了沒有?”
“我不懂溫大人的意思?”
溫體仁看了看四周,見總呆在余令身邊的那個傻子不在,膽氣更足,抬起頭直視余令雙眼冷聲道:
“想幫錢謙益出氣,何必如此折磨我?”
余令一愣,苦笑著搖了搖頭:
“其實我真的不在乎你們在朝堂里斗誰!
不過你這么一說,原來都是真的,我還以為他們胡說呢!”
溫體仁一愣,一口氣險些沒提上來!
“別瞪我,你若覺得我在針對你你就這么覺得吧,我根本不在乎這些!”
說罷,余令略顯不耐,冷冷道:
“若不想讓大家知道你屁股上有幾顆痣,我勸你趕緊去干活!”
溫體仁不敢多說什么,他知道余令做的出來。
溫體仁氣咻咻的離開。
城里的御馬四衛還在剿殺叛賊。
城破了后賊人就慌了,有的躲在水井里,有的躲在地窖里,有的扮成無辜的百姓!
若是左光斗來平亂,這些人說不定可活!
這回他們碰到了余令。
躲在地窖里賊人求饒聲還沒說出口,手持鉤鐮槍的兵勇就把長槍伸了進去,一捅,一提,人就上來了!
身后的兄弟歡天喜地的撲了上來。
城外的御馬四衛策馬奔騰。
只要看到有人,他們就會大聲的宣告滕縣已經被朝廷拿回,賊人已死的消息。
吼完了之后他們繼續朝著更遠處的地方而去!
躲起來的百姓聽到了風聲,像受驚的兔子一樣,慢慢的朝著滕縣而去。
滕縣被收回的消息傳到了鄒縣。
徐鴻儒帶領著他的臣子正在緊急的商議該如何應對,有人說主動出擊……
也有人說攻打兗州!
鄒縣離滕縣只有八十里路。
徐鴻儒當初的安排就是讓他的弟弟徐和宇守南邊的滕縣,他在居中守鄒縣。
他這樣的安排就是在給自已留后路!
一旦北面的京城那邊的官軍前來,一旦鄒縣守不住了,他就能帶著兄弟們往南跑,位于滕縣的弟弟就能接應他。
他的這個安排沒有一點問題。
徐鴻儒的身邊不是酒囊飯袋,他的身邊的精銳很多。
有很多懂排兵布陣的軍戶,以及遼東逃難的逃兵!
他敢造反不是因為他實力達到了造反的地步。
而是他的身邊聚集了這么多“能人”,在眾人的吹捧下。
在信徒日積月累的增加下,他覺得他可以振臂一呼。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在起事的時候徐鴻儒也想過自已要是失敗了該怎么辦。
所以他把往南的退路交給了自已的親弟弟!
如今滕縣丟了,親弟弟生死未知。
現如今的情況就是南逃之路被斷,運河的咽喉夏鎮已經被明軍死死地捏在手里,南逃之路被斷絕了!
“皇上,下官吳墨陽有話要說!”
“講!”
“皇上,如今南路被斷,明軍圍剿而來,我等危在旦夕,臣的意思是我們應該早做決斷!”
“那你不怕死?”
“皇上,臣愛說實話!”
徐鴻儒走下高位,不善的盯著這個千戶吳墨陽。
他細細的觀察著這個人,也找了其他人試探過很多次。
最后得知的結果是這個家伙真的是從遼東回來的!
他是真的去過建奴的赫圖阿拉城。
徐鴻儒身邊有好多遼東的逃兵。
他們之中有因為戰事失利逃走的,也有建奴為了減少糧食壓力,和擾亂大明后方故意釋放的。
這些人去過遼東,有的甚至去過赫圖阿拉城。
他們證明這個吳墨陽沒瞎說。
赫圖阿拉城的青樓里的確有一個叫做玉兒的老鴇子,年紀大,哪兒都大,和吳墨陽講得一模一樣。
“如何決斷?”
“立刻攻打兗州!”
徐鴻儒笑了,邁步圍著“吳墨陽”轉了半圈,在他身后站定,然后看著吳墨陽的后腦勺道:“為什么?”
“滕縣是余令,不好打!”
“你認識余令?”
“認識他,這個人很厲害!”
徐鴻儒知道余令,這屋子里很多人都知道余令。
尤其是那些從遼東回來的,都要把余令吹上了天!
什么殺了建奴數十萬,用敵人的尸體搭了一座山。
徐鴻儒不信這些,這些年大明的官兵是什么樣子他可是知道的!
殺了十幾個就敢吹成大勝,余令怕是也是如此。
也因為看透了官軍的腐朽,他才敢起事,事實也是如此。
攻打鄒縣的時候,署印通判鄭一杰攜家而逃,正好驗證了這些,
別看徐鴻儒身邊聚集的這群人不是什么好人,但這群人卻對余令有著莫名的感情。
因為余令敢殺建奴,因為余令把敢建奴堆起來夸功。
“兗州就好打?”
“兗州也不好打,但如果我們把兗州打下來,前往水泊梁山的路就通了,那時候,我們是進可攻,退可守。”
徐鴻儒笑了笑:“還是水泊梁山是么?”
“是!”
徐鴻儒從“吳墨陽”身后走了出來,再次走上高位,大聲道:
“吳千戶說的對,封吳千戶為總兵!”
陳默高松了口氣,他知道徐鴻儒動心了!
這時候的鹿大少應該在兗州吧,丁一御史應該也在兗州吧!
不說主動進攻,這兩位守城應該守的住吧!
只要守住了,戰事很快就結束了!
陳默高之所以建議徐鴻儒攻打兗州是因為到目前為止這群人心是齊的。
唯有讓這群人撞一次墻……
他們的心才會亂起來。
吳墨陽又升官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成了“皇帝”面前的紅人。
上一次規勸皇上去水泊梁山的人死了,吳墨陽沒死,還升官了,不是紅人是什么?
“吳大人慢走!”
陳默高扭頭,笑道:“原來是魏大人,何事啊!”
總兵魏小七笑了笑,主動拉起了陳默高的手,一邊走一邊說道:
“兄弟,不是吳墨陽吧!”
陳默高反應極快,在這句話還沒落下他已經抽出短刃抵在總兵魏小七的腰桿上。
“狗日的又來了是吧,試探很有意思是么,你狗日的找死嗯?”
魏小七不敢動,低聲道:
“我是從遼東回來的,沈陽一戰我打過,我見過吳墨陽大人!”
刀子在往下皮下鉆,魏小七知道這個吳墨陽動了殺機,趕緊道:
“當時蘇懷瑾大人也在,兩人跟李家人對罵,我是真的見過。”
往肉里鉆的刀子停下了,魏小七喘著氣,低聲道:
“大人,別激動,小的從未看好這幫人,余大人幾日就到,小的想活!”
陳默高轉身就走,他分辨不了這個魏小七是誰,怕不是來試探自已的人。
這個徐鴻儒有很大的疑心癥,除了一開始就跟著他的人,后面的新加入的他都會找各種法子試探。
魏小七很想告訴陳默高他沒騙人,可他無法去證明!
見陳默高越走越遠,魏小七忍不住了,大聲道:
“王超,紐幣,煞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