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會結束后，戰士們成群結隊地往寢室走，一路上還在興致勃勃地討論著剛才的“名場面”。
鄭元和胡衛兵幾個一班的戰友湊到王衛國身邊，鄭元有些感慨地說道。
“衛國，你明天休假，是要回家一趟？”
王衛國點點頭：“是啊，回去看看老婆孩子?！?/p>
“等你回來，我們這批新兵估計也要正式分到各個部隊了。”
鄭元的語氣里帶著一絲傷感，“到時候，咱們天南地北的，以后想見一面都難了?！?/p>
聽到這話，周圍的幾個戰友都沉默了下來。
新兵營的幾個月，他們朝夕相處，同吃同住同訓練，早已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一想到即將到來的分離，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王衛國拍了拍鄭元的肩膀，沉聲說道。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不過你們記住，一天是戰友，一輩子都是兄弟?！?/p>
是啊，他們這批新兵，會被分配到長白山軍區下轄的各個團、各個連隊，散落在廣袤的邊防線上。
崇山峻嶺，林海雪原，確實以后想再聚齊，難如登天。
“沒錯，一天是戰友，一輩子都是兄弟！”
胡衛兵用力地點頭。
“衛國哥，你回家好好歇歇，等你回來，咱們再好好喝一頓！”
“好，一言為定?！?/p>
王衛國笑著答應。
第二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新兵營的訓練場上已經響起了震天的口號聲。
戰士們的身影在晨曦中跳躍、奔跑，揮灑著汗水與青春。
而王衛國，則享受著難得的清閑，他沒有去訓練場，而是徑直走向了后勤部。
回家見老婆孩子，總得把自己拾掇得利利索索的。
后勤部的老師傅手藝精湛，推子“嗡嗡”作響，沒一會兒，一個清爽利落的板寸就成型了。
溫熱的毛巾敷在臉上，刮胡刀片劃過皮膚的輕微觸感，帶走了幾日未理的胡茬，也仿佛刮去了征塵與疲憊。
鏡子里的人，面龐黝黑卻棱角分明，眼神堅毅而明亮，渾身上下透著一股軍人特有的精氣神。
王衛國滿意地點點頭，換上干凈挺括的軍裝，對著鏡子正了正軍帽，這才邁開大步，朝著老首長的辦公室走去。
“報告！”
“進來！”
辦公室里，老首長周武正戴著老花鏡，伏案批閱文件。
見王衛國進來，他放下手中的鋼筆，臉上露出了和藹的笑容。
“準備好了？”
“是，首長！特來向您批假！”
王衛國站得筆直，聲音洪亮。
周武從抽屜里拿出一張假條，龍飛鳳舞地簽上自己的名字，蓋上印章，遞了過去。
“拿著吧。”
王衛國雙手接過，正要道謝，卻見老首長又從另一個抽屜里拿出一個厚實的牛皮紙信封，放在了桌上。
“這是你的工資?！?/p>
周武緩緩說道。
“自去年十一月開始，你人雖然不在部隊編制里，但你的功勞和身份都在這兒。我讓后勤給你按老兵的津貼標準存著，正好十個月，一百八十塊錢，你拿著，回家給媳婦孩子買點東西?！?/p>
王衛國心里頓時樂開了花。
正愁回去的路費和給家里添置東西的錢呢。
他也沒客氣，這都是他應得的。
“謝謝老首長！”
他美滋滋地接過信封，那沉甸甸的手感，讓人心里踏實極了。
周武看著他那副財迷樣，忍不住笑了笑，隨即神色又嚴肅了幾分，提點道。
“你的提干報告我已經交上去了。自營級干部開始，審批流程就嚴格了，需要上面軍區點頭。以你的能力，加上你爺爺王長林的履歷，問題應該不大?！?/p>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
“不過，凡事都有萬一。如果審批沒通過，師里也已經有了決定，直接提拔你做連長，先干著。”
王衛國心中一凜，無論是哪種結果，對他而言都是天大的好事。
他立刻挺直了胸膛，等待著下文。
“等這批新兵分配下去，部隊會進行一些人員調整。之前趙副團長不是調走了嗎，他的家屬房空出來了?！?/p>
“到時候，我會讓李青山通知你，你直接帶著家人來隨軍吧，也省得兩地分居，讓你小子老惦記著家里?！?/p>
隨軍！
王衛國的心臟猛地一跳，巨大的喜悅瞬間充滿了整個胸腔。
這意味著他可以把爺爺、青青還有兩個兒子接到身邊，一家人團聚了！
這比提干還要讓他激動。
“是！謝謝老首長！”
他激動地并攏雙腳，敬了一個無比標準的軍禮，聲音都因為興奮而有些顫抖。
周武擺擺手，臉上的笑容愈發欣慰。
“行了，別在我這兒杵著了。下午會有一輛從省城來的卡車送物資過來，卸完貨就返程。你搭個順風車，跟著去省城，從那兒坐火車方便?！?/p>
“好嘞！”
王衛國咧嘴一笑，再次敬禮后，轉身快步離開了辦公室。
他現在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踏上回家的路了。
回到宿舍，其實也沒什么好收拾的。
大部分衣物都放在家里，部隊發的幾件軍裝，換洗著也夠穿。
這次回家，也算是榮耀歸來，必須得穿著這身軍裝回去，讓父老鄉親們看看，讓媳婦孩子驕傲驕傲。
他把那一百八十塊錢小心地貼身放好，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軍容，便坐在床邊，靜靜等待著時間的流逝。
下午時分，一輛解放牌大卡車“突突突”地開進了營區。
王衛國跟戰友們打了聲招呼，便背上簡單的行囊，朝著卡車走去。
訓練場上，戰士們依舊在揮汗如雨。只有周華和許尚得了空，跑過來送他。
“衛國，路上小心點！”
周華捶了他一拳，眼神里滿是不舍。
許尚則是一臉的羨慕嫉妒恨。
“你小子可算能回家見嫂子了，記得給我們多帶點肉回來，部隊食堂的肉腥味太重了！”
“放心吧，忘不了你們的。”
王衛國笑著拍了拍兩個好兄弟的肩膀。
“等我回來，咱們再好好聚聚?！?/p>
“一言為定！”
卡車發動，在戰士們嘹亮的口號聲中，緩緩駛離了軍營。
王衛國坐在副駕駛座上，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營房和樹木，心中感慨萬千。
傍晚時分，卡車抵達了燈火初上的省城。
王衛國謝過司機師傅，找了個干凈的招待所住下。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大早，他便精神抖擻地趕到了火車站，踏上了歸家的火車。
綠皮火車“哐當哐當”地行駛著，窗外的景物從城市的高樓變成了廣袤的田野。
王衛國的心，也隨著火車的節奏，飛向了那個日思夜想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