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副團長一家走得匆忙，但屋子打掃得非常干凈，家具也都搬空了，只剩下空蕩蕩的幾個房間，顯得格外敞亮。
墻壁上貼著泛黃的舊報紙，有些邊角已經起翹，露出了里面的泥坯。
“貼墻皮的報紙太久了，明天我去弄點新報紙來重新貼一貼，行李還沒寄到，你們先在接待所住兩天。”
王衛國規劃著，心里已經有了家的藍圖。
他彎下腰，一把抱起一個兒子，將他們舉得高高的，笑著問。
“以后我們就住在這里了，喜不喜歡？”
“喜歡！”
王海摟著爸爸的脖子，小臉上滿是興奮。
王山則有些小情緒，他戳著手指，小聲嘟囔。
“喜歡，就是大虎、小虎不在。”
王衛國心中一軟，他知道這幾個孩子從小天天黏在一起玩到大，感情深厚得很。
他放下兩個孩子，揉了揉王山的小腦袋，溫聲安慰道。
“爸爸一放假就帶你們回去沈家村好不好？到時候讓大虎二虎也來咱們新家玩。”
“真的嗎？”
王山眼睛一亮。
“爸爸什么時候騙過你？”
就在這時，隔壁的門“吱呀”一聲開了，周華探出個腦袋，他身后還跟著一位頭發花白但精神矍鑠的老太太，以及抱著孩子的李舒婷。
“衛國，嫂子！你們可算來了！”
周華咧著嘴笑，大步走了過來。
“青青姐，好久不見，我們就住在隔壁，以后可得常來常往！”
“周華，你好。”
“青青姐，這我媳婦兒。你們在沈家村見過一面的，舒婷！”
沈青青仔細端詳了一下，這才認出是當初王衛國從特務手里救下來的李舒婷。
李舒婷見到沈青青，更是滿臉喜悅，快步上前給了她一個熱情的擁抱。
沈青青也激動地回抱著她，他鄉遇故知的喜悅沖淡了初來乍到的陌生感。
“青青姐，這是我兒子，周霆。”
沈青青看著李舒婷懷里的小人兒，帶著母性慈愛笑容立刻就彎了眉眼和嘴角。
王衛國笑著為沈青青介紹：“青青，這是蘇奶奶，舒婷的奶奶，李爺爺的老伴。”
沈青青連忙松開摸著周云霆的手，恭敬地喊了一聲：“蘇奶奶好。”
王山和王海也乖巧地跟著喊：“太奶奶好。”
蘇奶奶滿臉慈祥的皺紋都笑開了，她挨個摸了摸兩個孩子的頭，又俯身抱了抱他們，溫和地說。
“哎，好孩子，長得真俊。以后就是鄰居了，想吃糖了就來找太奶奶。”
“哎，衛國，今晚過去我家那邊吃飯吧，別折騰了。”
周華熱情地邀請道。
王衛國斜睨了他一眼，毫不客氣地給了個白眼。
“拉倒吧，你兩口子好像會做飯似的，過去還不是我和青青做。”
周華被噎了一下，梗著脖子反駁。
“嘿，你家好，你家連鍋碗瓢盆都沒有，什么都做不了。等會兒我爺爺他們過來，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
兩個人就像以前在部隊里一樣，習慣性地斗起嘴來，旁邊的李舒婷和沈青青都忍不住捂嘴偷笑，氣氛一下子變得輕松而熟稔。
“行了行了，算你說的有理。”
王衛國擺擺手，懶得再跟他貧。
“走，先去你家坐坐，你小子陪我出去一趟，得買點菜。”
周華家就在隔壁，格局和王衛國這套差不多，只是面積稍小一些。
屋里收拾得干凈整潔，雖然東西不多，但處處透著溫馨。
安頓好沈青青和孩子們，王衛國便拉著周華，推出了周華那輛自行車。
“你騎車，我坐后面，咱們去北城。”
王衛國一抬腿，跨上了后座。
“得嘞！”
周華蹬上腳踏，自行車穩穩當當地駛出了軍屬院。
出了軍區大門，視野豁然開朗。
北城的街道比連山城寬闊不少，路上的行人也更多些。
城里是有菜市場的，歸供銷社統一管理。
采購員定期下鄉去各個生產隊收購新鮮蔬菜，再拉回城里賣，不然這滿城的居民可就沒菜吃了。
兩人到了菜市場，里面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各種蔬菜水靈靈地擺在案板上，白菜、蘿卜、土豆是主力，還有些蔫頭耷腦的菠菜和青椒。
王衛國也不挑剔，撿著新鮮的，讓周華幫忙拎著，白菜要了兩三顆，蘿卜挑了幾個大的，土豆裝了小半袋。
“買這么多干嘛？吃得完嗎？”
周華拎著沉甸甸的網兜，咧著嘴問。
“晚上老首長他們都要來，不多備點怎么行。”
王衛國說著，又擠到賣豆腐的攤位前，要了一大塊水豆腐。
買完菜，兩人又騎著車，拐到了肉聯廠的門市部。
這地方比菜市場還要緊俏，門口排著一條不短的隊伍。
好在王衛國兜里票證充足，底氣足得很。
他一口氣要了五斤五花肉，又割了兩根大骨頭，準備晚上燉湯。
售貨員看他出手這么闊綽，眼睛都直了，手腳麻利地用油紙包好，拿草繩捆得結結實實。
從肉聯廠出來，王衛國又拉著周華去了趟供銷社，買了兩瓶好酒，兩條好煙。
看著王衛國像變戲法似的，從兜里掏出一張又一張的票證，周華的眼睛都快紅了，羨慕地咂咂嘴。
“衛國，你這票是真多啊！肉票、布票、工業券……你小子到底藏了多少好東西？”
王衛國將買好的煙酒小心翼翼地放進挎包，聞言得意地擠了擠眼，壓低聲音道。
“不然你以為之前我為什么要在山里打獵，而不直接來參軍？在老家逍遙自在，想吃啥有啥，可不比在部隊里啃窩窩頭舒服？”
這話說得半真半假，周華卻信了七八分，他想起王衛國在沈家村那手出神入化的打獵捕魚本事，不由得感嘆。
“也是，就你那手藝，在哪兒都餓不著。”
兩人滿載而歸，自行車后座和車把上都掛滿了東西。
回到周華家時，沈青青和李舒婷正帶著幾個孩子在院子里玩，蘇奶奶則在屋里幫忙收拾。
王衛國將菜和肉拎進廚房，對正在燒水的沈青青說。
“青青，你先看著火，我去請老首長他們過來。”
“哎，好。”
沈青青應了一聲。
王衛國轉身出了門，徑直朝著周武的辦公室走去。
他心里盤算著，今天這頓飯，既是感謝宴，也是他們一家人在這軍區里的開端，必須辦得妥妥帖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