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外面傳來吵鬧的聲音，緊接著一個粉團子跑進來，身后跟著的是她的奶娘。

　　“娘，聽說楓葉紅了，我想去看楓葉。”

　　粉團子只有六七歲，解了蠱毒之后吃得好了，皮膚粉嫩粉嫩的，在短短的時間內便圓了一圈。

　　李紅姝看著囡囡，說道：“這是你的女兒，長得真好看。”

　　囡囡看著李紅姝：“姨，你也很好看，所以不用羨慕我。”

　　李紅姝笑了起來：“你這女兒與你小時候倒是如出一轍，我看見她便喜歡。”

　　“我小時候哪有這樣不要臉？”鄭書玉笑道。

　　“娘，我說的是事實，為什么要笑？”囡囡不高興了。

　　“姨喜歡你，覺得你可愛，所以才笑的。”鄭書玉摸著她的頭發，“囡囡乖，娘身體不適，怕是去不了了。你去找義母，讓她陪你去玩。”

　　“義母更忙，每天都有好多事情。”

　　“你要是去找義母，她肯定會陪你的。義母是忙，但是她也需要休息，哪能天天都忙著干活兒？你勸勸義母，讓她以身體為重，不能再這樣操勞了。”

　　囡囡聽了，覺得她娘說得有道理。

　　其實囡囡非常喜歡義母，要是能跟義母出去玩，肯定會更加開心的。

　　義母與娘不一樣，她不會約束她這個不許玩那個不許玩，義母只會陪在她的身邊，與她一起玩。

　　奶娘帶著囡囡出去了。

　　李紅姝問：“囡囡說的義母是……”

　　“你認識。”鄭書玉說道，“思雨姐。”

　　“陸王妃呀！”李紅姝說道，“當年與她鬧了些不愉快，之后還得了她的相助，這真讓我羞愧。聽說她現在在滬北城，我也該拜見一下。”

　　“說什么拜見不拜見的？不過我們這么多年沒見了，小聚一下也是應該的。可惜我這身體不爭氣，要不然這次出去賞楓葉倒是好機會。”

　　“她是陸王妃，身份貴重，不能輕視。我理應拜見的。”李紅姝說道，“這樣吧，明天我準備些禮物上門拜見，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見了。”

　　“思雨姐最是顧念舊情，怎么會不見呢？”鄭書玉說道，“你又不是找她買官賣官，或者找她的麻煩，只是敘敘舊而已。”

　　李紅姝笑道：“只當你變了，原來還是那么多心眼。放心好了，我一個沒了丈夫的寡婦，獨自帶著一兒一女，只是想與人為善，沒有別的心思。她是陸王妃，在這里頂半邊天，要是能與她結交，我在滬北城生活也方便些。咱們都不是年輕時候的心浮氣躁了，不會胡來的。”

　　“你能想明白就好。可見啊，這么多年的鹽也不是白吃的，現在就比以前通透許多。早些年你要是這么通透，也能少受些罪了。”

　　“我看你就是逮到機會就說我，可見這骨子里的好強一點兒沒變，這么多年你們家秦爺是怎么受得了你的？”

　　兩人說著笑。

　　這時候，李紅姝的一對兒女也進來了。

　　“娘，聽說楓葉好看，我和妹妹也想去看楓葉。”李紅姝的兒子楊子峻說道。

　　“娘，我也想看楓葉。”楊伊蕙也央求。

　　“這兩個小魔星，我們是來拜訪鄭姨的，哪有一來就想看楓葉的？”李紅姝說完，又對鄭書玉說道，“我讓下人帶他們去，免得吵得我們不得安寧。”

　　“既然他們也喜歡楓葉，那就讓他們和囡囡一起去看。囡囡不止一次去了，之前沒有紅，沒有賞玩的必要，一直等著楓葉紅了好看。”鄭書玉說道，“他們剛來滬北城，對這里不熟悉，再者幾個孩子也應該好好處處，以后也有個玩伴。”

　　“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了？”

　　“沒什么麻煩的。”鄭書玉說道，“多帶幾個下人的事情，又不用我們操心。”

　　鄭書玉安排幾個嬤嬤跟著伺候，又叮囑了幾句，讓他們多準備東西。

　　孩子們出去玩了，鄭書玉也沒有別的事情做，就和李紅姝去院子里曬太陽。

　　院里的花開得好看，吹著微風，聞著花香，難得的清凈愜意。

　　“書玉，你覺得我們家子峻怎么樣？”李紅姝突然問。

　　鄭書玉回頭看著她：“什么意思？”

　　“你我自幼相識，多年交情，我也不和你賣關子。你家囡囡我實在喜歡，看見她就像看見小時候的你，特別投緣。我們子峻與你家囡囡也相差不大，你要是愿意的話，我們做個親家怎么樣？”

　　鄭書玉愣了一下。

　　她回想著楊子峻的樣子。

　　如果李紅姝不提她的兒子，鄭書玉是沒有想起他的。

　　現在她提出來，鄭書玉努力回想楊子峻的樣子，發現那孩子長得不錯，別的……好像沒有特別出色的地方。畢竟剛見一面，而且那孩子還挺拘束的。

　　“紅姝，你能喜歡囡囡我很開心……”

　　“行了，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了。”李紅姝苦澀，“是我多想了。我沒了丈夫，子峻沒了父親，這一家子婦孺也沒個依靠，不是什么好人家。”

　　“你怎么能這樣說？”鄭書玉蹙眉，“婚姻是大事，當年我們的親事被家人操控，你我都受盡了苦楚，現在我們當娘了，哪能讓孩子走我們的老路？”

　　“你說得對，是我胡鬧了。”李紅姝喝了口茶，“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

　　“好。”鄭書玉說道，“那我就不送你了，你也知道我這身子……”

　　“歇著吧，又不是外人。”李紅姝說道，“剛才的事情你別放在心上，我說錯話了。”

　　“明白。”

　　李紅姝走后，婢女過來扶起鄭書玉。

　　“夫人見了故友，不太開心嗎？”婢女問。

　　“怎么會不開心呢？”鄭書玉說道，“只怕不開心的另有其人。”

　　“是楊夫人嗎？”婢女道，“剛才看她面露苦色，像是有什么心事。”

　　“她有沒有說什么？”

　　“那倒沒有，就是看起來有什么困擾。”

　　“楊夫人剛回滬北城，怕是有什么困難，你去打聽一下楊府有沒有什么難處。不要打草驚蛇，悄悄打聽，不能讓楊府的人知道。”

　　鄭書玉回房間休息。

　　她一直在想李紅姝的話。

　　李紅姝說喜歡囡囡，但是再喜歡一個孩子，事關自己兒子的親事，應該不至于胡亂定下來。或許她真是太緊張了，覺得自己無依無靠，想要更安全點。

　　她是從什么時候有這個想法的？之前嗎？不，不是之前，應該是知道囡囡的義母是陸王妃的時候。那個時候她的神情變得不對勁了。

　　“終究是老了，操心的事情多了。”

　　鄭書玉想明白李紅姝的心理，沒有怪她的意思。作為母親，如果她是李紅姝，處于她那樣的處境，或許也會做出相同的決定。

　　不過，理解歸理解，她卻不會用女兒的終身幸福來維持姐妹情誼。如果姐妹的情誼要犧牲女兒，那這樣的姐妹不要也罷。

　　幾個時辰之后，孩子們玩得很開心地回來了。

　　鄭書玉聽見囡囡的聲音，正好精神好些了，出來看了看。

　　囡囡拉著秦忻的手，側身對楊伊蕙說話。

　　“蕙姐姐，明天我們還一起玩，可以嗎？”

　　楊伊蕙看向楊子峻。

　　楊子峻淡道：“怕是不方便，明天我們要開始跟著夫子上學了。”

　　“蕙姐姐也要去私塾上學嗎？”

　　“嗯，我娘說有一間女學，有一間是男女混合的私塾，問我愿意去哪家？我想著哥哥平時連個朋友都沒有，就想跟他一起上學。”

　　囡囡看向秦忻。

　　秦忻溫和地說道：“小妹，爹給我們找了夫子，不用去外面上學。”

　　“可是，我也想認識更多的朋友。”囡囡噘嘴。

　　秦忻為難。

　　囡囡無憂無慮，從來不識外面的艱難。秦忻雖不知家里最近怎么了，但是感覺到了不對勁的氣氛，所以知道爹娘這樣安排是為他們好。

　　別的不說，秦家家大業大，不知道多少商業勁敵。要是那些人對他們兄妹下手，就算爹娘把他們保護起來，也做不到萬無一失。

　　“囡囡想去私塾讀書，那也是可以的。”鄭書玉走過來。

　　“娘……”囡囡撲過來。

　　鄭書玉搖晃了一下。

　　秦忻連忙扶住鄭書玉。

　　“囡囡，娘大病初愈，身體還很弱，你不能這樣撞她。”秦忻嚴肅地說道。

　　囡囡被嚇著了。

　　剛才那一撲，鄭書玉差點摔下去了。

　　在她的記憶里，娘一直是美麗的，陽光的，像太陽一樣耀眼。

　　“娘，你不是說病好了，再過幾天就和囡囡一起玩了，為什么還這么虛弱？”囡囡問。

　　“有句話叫做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鄭書玉柔聲說道，“娘的病是好了，但是還需要好好養著。對了，囡囡，你剛才說想去私塾讀書，娘覺得那是可以的。”

　　“真的嗎？”

　　“真的。”

　　“娘，要不要和爹商量一下？”

　　“不用商量，我決定了。”

　　溫室里長不出大樹，想要讓他們成長起來，就必須讓他們直面世間的一切。

　　好的，壞的，他們都得經歷。

　　楊子峻帶著妹妹向鄭書玉行禮。

　　“鄭姨，我和妹妹先回去了。”

　　“好，我讓人送你們回去。”

　　“謝謝鄭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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