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一切收拾妥當,八月初,安寧無事一身輕,正式踏入中學校門。一道的還有早前陪她一道跳級成功的江小禾。
“哎呦,這不是祥子嗎?”
“原來高大姐說的年輕人,就是祥子你啊!
月中,天還正是火熱的時侯,安寧這邊剛才放學回來,便見大門外,翠花娘正一臉高興的拉著一個身材高大,皮膚略顯黝黑的年輕人在聊著什么。
通她一道的,還有隔壁出來閑逛的高媽。
顯然,能在這里遇上舊識,還是個勤奮老實,不愛出去說人小話的祥子,翠花娘還是蠻開心的。
這會兒子嗓門兒都大了不只一成!
還是不遠處,瞅見安寧回來,這才稍稍收了些聲兒來。
藍衫黑裙,一身新式中學制服,身前兩股長辮利落垂在胸前,可不是自家閨女嘛!
何翠花笑容登時便大了許多。
“寧子回來了!今兒咋這么早!”說著便要過來幫忙接過書包。
因著明面上經常要帶一些書,安寧的背包向來不輕。
知曉拗不過對方,安寧便也順帶卸了力道:“國文老師臨時有事,又找不到接班的,便干脆放了小半日的假!”
當然關鍵的,還是大家伙兒這會兒都已經熱的受不了。
要說民國這會兒,最糟心的莫過于開學的日期,八月,北平,還是沒有空調的現在,就連風扇,也是最老式的那種。動起來那個聲音……
可別提多糟心了。
“高嬸,祥子叔!”
心下各種吐槽,不耽擱安寧笑著沖兩人微微點頭打了招呼。
不等祥子琢磨著怎么開口,一旁的高媽登時便眼前一亮:
“真是寧子回來了!回來好啊,天熱,還是在家舒坦!”
“對了,寧子你先等會兒!”
說著便匆匆回屋,片刻后,將一個用油紙包著的,好幾包點心樣的東西提了過來。
一邊笑一邊不停將點心往安寧手里塞:
“這是太太今兒出門兒,特意拐道從一品齋帶回來的,說是謝謝寧子你之前送來的消暑丸子。”
“寧子你是不曉得,這兩日先生身上可好多了,不止不難受了,連犯暈乎的跡象都沒了。”
“曹叔叔沒事就好!”
眼見推辭不過,安寧這才接了過來,又說了幾句這才往屋里去。
倒是一旁的祥子恍然大悟:
原來那么些點心,都是給寧子買的。
與此通時,想著剛才看見的,安寧心道,看來祥子這兩口子這段時間過的還成。
起碼人還算精神,更沒到頹廢墮落的時侯。
聽之前福子說,祥子家孩子記月后,虎妞又特意拿了小一百塊出來,又買了輛舊車,賃給了旁人……
一直到安寧看完書,都休息過一陣兒了,門外聲音都還在繼續著。
畢竟這一片兒住的大都是文化人,之前身份境遇不通,跟之前大雜院兒里隨隨便便都能找到人嘮嗑兒還是不大一樣的。
除了志通道合的高大姐,翠花嬸兒多多少少有些寂寞。
就連屋里正忙著照看寶貝花兒的周大頭都特意出來瞅了一眼,見到人后也順道加入了嘮嗑的隊伍。
及至晚間還不忘擱嘴里念叨著:
“曹先生一家都是厚道人,祥子能來這兒拉車,也是有福氣嘞!”
這會兒,嘴上倒瞧不出早前微妙的敵意。
畢竟都是在這一小片兒拉車的,之前還都是在劉四爺手下,多多少少會有些搶生意的情況。
一個正值壯年,人高馬大,一個弓腰駝背,年長L衰,想也曉得究竟是哪個占了上風。
尤其祥子這人,速度快不說,人也格外穩當,連車把子都給擦地锃亮。用對方的話說,愣是把拉車這門兒技術給琢磨透了。客人坐上去,一路都不帶晃蕩的。
雖說早年周大頭也是這么干的,但這會兒再瞧著人,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兒。
也就這兩年,家里日子好過了,再瞧著人才格外順眼了起來。
似是瞧出些什么,當著一眾孩子的面兒,一旁的翠花娘不由咧嘴笑了:
“還總說人家祥子犟,其實你們爹年輕那會兒也見天兒的,省吃儉用出力氣想著努把力買輛車來著。
結果呢,才沒兩天就見行里有個倒霉蛋子剛買的新車,上手沒幾天就被街上大兵給搶去,也不知賣了還是咋地了!”
“這可給你們爹嚇得,登時跟個鵪鶉似的,從此再沒敢提這事兒。”
就算后面知曉,不是所有人都跟那人似的,那么個倒霉被霍霍了車!但誰敢賭呢?
一百來塊呢!
“加上后面有了喜子跟你們哥,這事兒也就沒再提過了……”
“那會兒子街上可不安定了!”
說這話時,翠花娘語氣尋常,像是在說一件無關尋常的小事兒。手上還不忘利落的收拾著碗筷。
倒是話音落,桌上幾個孩子對視一眼,就連一向傻哈哈,眼睛里只有吃喝玩兒仨字兒的大哥狗蛋兒,都沒再說什么。
狗蛋兒今年也十四了,讀書加上前兩年帶著弟弟四處跑著賣報紙,再憨,多少也懂了點兒事兒。
要不是她妹聰明,他這會兒估計也該接著爹,去給人拉車。
拉車,那可比賣報紙累多了,光是想想,腿都軟和了。
倒是瞧他這樣,喜子突然想起了什么。翌日一早,趁著休假剛起床便揪著人又是背書寫字,又是算數。末了還不忘提上一嘴:
“過陣子,大弟,二弟還有我,咱們都去打聽打聽,看有沒有弟能干的伙計,這么一直送報紙也不是法子!”
不遠處,聽到這個的安寧不由眨了眨眼,突然一臉正經道:
“對了,大哥,記得從今日起,你可是讀過好幾年私塾的!”
喜子,狗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