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怕節外生枝,蔣氏的動作很快,及至八月中旬,秀女入宮之前,周大姑娘的親事便已經定了下來。?j_w¢x*s?.^o¢r*g^
安遠侯府韓家的嫡長子,韓煦。同如今的伯爵府勉強也算是門當戶對。
邊關承平日久,今上又是打小武力不行,并不是很喜歡他們這些武勛人家,這年頭,說實在的各個府上日子都不大好過。
不過比之他們府上青黃不接,甚至早前險些被流落出上流圈子,安遠侯府這一代可就委實亮眼太多了。
雖也是早早沒了兵權,但其嫡長子韓煦不僅在兵部有職位,官職雖不算大,只是個五品郎中,但在如今逐漸沒落的勛貴圈中也算難得的年輕有為,之前可算香餑餑呢!
最重要的還是韓家三郎,韓煦的庶出弟弟,去歲方才十五,便已經取中了秀才功名,據說日后舉人進士也未必不成,在后繼上面比之昌平伯府可委實要強的太多。
細細地將安遠侯府的情況一一道來。寂靜的房間內,蔣氏不由抬手,眉眼難得溫煦地輕撫著女兒柔順的長發:
“蕓兒放心,韓家那位大郎阿娘很早之前便已經瞧過了的,雖說不上一表人材,卻也是頗為眉眼周正,如今又不過雙十年華,身邊也算勉強還算干凈。”
“斷不會委屈了我兒……”
“重要的是,咱們兩家門第相當,娘在為你備上一份豐厚的嫁妝,日后蕓兒嫁過去,也不用事事低上一頭。”
可以說以伯府如今的境地,這一樁確實算是極為不錯的親事了,想也知曉為此阿娘費了多少力氣。,e*r+c\i*y\a?n¨.`c?o!m′
話雖如此,周大姑娘還是有些不安,手中繡著玉蘭紋樣的手帕微微攥緊。
“按母親所說,侯府比之咱們家看似門第相當,同為開國勛貴。可家中情況卻比咱們府上不知要好上多少。他們又為何……為何會?”為何會看上她呢?
總不至于是因為父親,或者長公主那邊吧?
可常言道以色侍人者,能得幾時好,萬一,萬一……
周大姑娘不由咬了咬唇。
回答她的是蔣氏神色格外自然的點頭:
“如今的兵部長官早前亦是長公主向先帝推舉而來,雖算不上直屬近臣,卻也多多少少承了殿下當初的提攜之恩。”
末了又抬頭看了女兒一眼,蔣氏復又格外語重心長道:
“蕓兒莫要覺得此事難堪,且不說如今諸事不利,各大武勛世家衰微,等閑連保持基本的體面都難。任何時候想要在權貴圈中生存下來,不惜一切代價,利用手邊能利用的所有“勢”都是必然且必要的。
旁的不說,就看你父親之事,外邊暗戳戳笑話的并非沒有,但……那又如何呢?”
蔣莞目露輕蔑:
“真正的上層貴人,之前如咱們這些人家,別說登門入府,便是敲響人家的大門,見一見府中近侍都是難如登天。
且不說現在這層關系現在有多少好處,縱有一日,你父親當真色衰被長公主一腳踹開,但賴著早前那點子微末印象或是情分,說不得以后也能派上用場。\b!i·q¢i¨z*w¨w?.*c^o!m¨
起碼等閑無人敢肆意欺凌。”
“唉,有些事,對咱們這些人家千難萬難,說不得對人家真正的權貴。呵,左不過抬抬手的事罷了……”
言罷,蔣氏又憐惜地將女兒抱在懷中:
“蕓兒,也怪為娘將你養的過于天真,也過于重視體面,殊不知所謂顏面這種東西,只有在家族得勢時才是要講究的。
便是如此,在真正實打實的權利面前仍舊什么都不是。”
以色侍人?
殊不知這世上,多的是求爺爺告奶奶,卻連人家門檻都踩不上一星半點兒的。
“旁的不說,蕓兒只看這些時日送上門兒的帖子就知曉了……”
怔怔地窩在自家母親懷中,周大姑娘并非蠢人,只一時的固有觀念受了沖擊罷了,很快便反應了過來。當即抬眸笑了起來:
“女兒明白,這陣子有勞阿娘為女兒如此費心……”
蔣氏面上這才多了些許笑意。
然而這份笑意也只撐到周大姑娘在時,看著女兒離開的背影,倚在榻前,蔣氏眼中的溫煦很快又化作了些許無奈的嘆息。
一旁的楊大家的見狀忙上前輕手輕腳地遞上清茶,又輕聲寬慰道:
“大姑娘無需入宮,又能有如今的好親事,這可是天大好事兒啊,夫人您如今合該高興才是。”
“何況以咱們大姑娘的人品容貌,外加夫人您悉心籌謀,日后何愁不能將日子過好呢!”何需夫人如此憂慮。
然而話音落,眼前的大夫人卻只微不可見搖了搖頭,眉間不覺多了些嘆息。
“歸根結底,蕓兒這性子,還是不夠通達啊!”
“若是能像小五那般……”
哪怕三分,她也無需如此擔憂。
“哎呦,夫人您這可就說笑了!”一旁楊大家的撇了撇嘴,明顯不大贊同道:
“旁的也就算了,就五姑娘那整日憨吃憨玩兒,什么都不擱心上的模樣,又是庶女出身,如何能比得上咱們大姑娘。不說旁的,光是一方繡帕便學了好幾年,直到現在等閑連個形兒都沒有。”
“直把謝先生給氣的!常日里又是想一出是一出,前陣子還非拿私房錢倒騰什么珍貴花種呢!”
說到這個,楊大家的就不由想笑,末了又嘆了口氣,抬眸小心翼翼地瞅了自家夫人一眼:
“其實要奴婢說,您對幾個姑娘也委實過于寬縱了些,每日用度教養都跟咱們大姑娘所差無幾了。”沒得養大了心思。
這五姑娘也就算了,三姑娘早前課業上可是事事想壓咱們大姑娘一頭呢!”
要她說,還是夫人寬縱,一個庶女處處爭強,擱旁人家里,可斷沒這般好過去。
然而任由楊大家的苦口婆心,上首蔣氏仍是淡淡,素手輕撥著手中香匙,顯然并未將早前之言放在心上:
“女兒家,有些氣性也是好事!一家姐妹,若是總要處處講究身份差別,便是整日一同教養,常年累月下去,這關系如何還能真正親近的起來。”
姐妹間可以競爭打鬧,可以互相攀比,在蔣氏看來都是再正常不過,人之常情罷了,只要有度,這些都沒什么大不了的。
但唯獨不能沒了情分,沒了這些,日后又如何守望相助,更別提出事時竭力幫襯。
府中男兒已然如此,若是姐妹間尚且不能凝成一股繩,蕓兒日后只會愈發艱難。
其實……
想到安遠侯府,還有那位韓家三郎,蔣氏眉間復又多了些許無奈。
其實縱使是庶子,在蔣氏看來也并非不能悉心培養,真養好了于整個家中未必不是好事,只可惜了,自家大郎無論心性還是資質都斷容不得她如此。
蔣氏心知,真要傾注了資源,恐怕沒等庶子出息連帶伯府興盛,就先成仇了!
重重地嘆了口氣,大夫人很快吩咐道:
“幾個姑娘如今也大了,平日里要花費的地方也多,手頭上難免不夠寬裕。待會兒你去同賬房交代一句,三位姑娘那兒,除去每月份例外,再額外多添上二兩銀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