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虛宮外。

    兩道人身，一高一矮，并肩而行。

    男的一襲白衣，樣貌俊朗，身材有些削瘦；女的身著淺藍色的袍子，身材嬌小，冰肌玉骨，像是降落凡塵的小仙女。

    這是寧明與蘇沐沐。

    寧明如今受了道傷過后，神情不再似以前那般意氣飛揚，眸光平和，倒像是個普通的世家公子。

    旁邊是一片類似鏡面的淺海，完美地倒映出了天空，像是一塊夢幻般的水晶。

    “這是鏡海。是第一代首席從青蓮天下的北域挖上來的，好看吧？”

    旁邊，蘇沐沐背著雙手，少女的裙擺隨風展動，小腿光潔而美好，配合這片景色，令人賞心悅目。

    哪怕是寧明的心情也跟著明朗了些。

    他倒不是對蘇沐沐有什么好感，在諸天，小魔王的一顆心早已冰冷如鐵。

    主要，蘇沐沐是玉虛宮中的人。

    寧明想和對方走近，便于在后面套消息。

    萬一家鄉宇宙要是發生了什么事，自己這邊才好在第一時間提供援助。

    至于蘇沐沐，

    她則是對這個修煉了逆天級大道、又中道崩殂的男子感到好奇，包括對方的命運似乎也很特殊。

    “寧夜，我感覺你好平靜啊。”蘇沐沐看向寧明的臉龐，眨巴著明眸。

    “平靜？”

    寧明閑庭闊步，發絲在隨風飄舞，側臉俊朗，鼻梁挺直，薄唇如刀削般，一雙星辰般的眸子，既閃耀而又深邃。

    “我從出生，大家都說大道非常重要。如今，你的大道崩了哎，你居然還能保持這樣的平靜。”

    蘇沐沐給自己的感覺和當初的林語嫣類似，確實是天外天的小公主。

    寧明淡淡道，“都過去兩三周了，一顆心早已沉寂了下來。再則，我的犧牲也讓乾坤宮取得了相當大的建樹，這些天不是又揪出了很多的天庭余孽嗎，聊以慰藉吧。”

    “確實，天庭余孽實在是太壞了。”

    蘇沐沐點點頭。

    “對了，你是乾坤宮的人，平時要對付天庭余孽，很危險，現在能修整一段時間其實也是好事。”

    “說起來，我當初更想加入玉虛宮的。”

    “你想來我們這兒？”

    鏡海上一片澄澈，除了寧明二人以外，還有一些欣賞風景的玉虛宮弟子，并投來詫異的目光。

    寧明與蘇沐沐都對彼此有好奇欲，聊得東西也不少。

    寧明有心深入，但卻發現，蘇沐沐看似單純，但并不代表傻。

    玉虛宮負責的黑暗宇宙，似乎并不能對外明說，原因大概是這事不怎么光采。

    漸漸地，寧明就沉默了下來，臉龐重新變得深沉。

    每每想起黑暗宇宙，再結合自己的現況，他的心就隱隱作痛。

    如今就連忌神也沒了聲音，

    自己只能獨自承受這一切。

    旁邊，蘇沐沐也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她很敏銳，察覺出了這個男子的情緒變化。

    “畢竟道果被毀了啊...”

    蘇沐沐都替寧明覺得可惜。

    對方已經很堅強了，要是自己，應該會哭上整整一年吧。

    “時間差不多了，蘇小姐，以后有機會再聯系吧。”

    忽然，寧明禮貌地說道。

    第一次見面，點到為止就夠了，后面再慢慢接觸，爭取能通過蘇沐沐建立起一條玉虛宮的線。

    “嗯。”

    蘇沐沐點頭，剛想說讓對方不必太擔憂，趙前輩那邊又去想辦法了。

    但就在這時——

    蘇沐沐突然眼神一變。

    “嗯？怎么？”寧明看了眼對方。

    蘇沐沐答道，“慕容姐姐邀請我參加宴會。”

    “慕容姐姐？”

    聞言，寧明眉頭微皺，想到了八景宮的慕容瑩，繼而又想到了和對方走得近的季嬋。

    那幾個女的似乎是一個小團體，說不好聽點，就是天機宮中的名媛姐妹團。

    “要一起去嗎？她說，這一屆的新人好多都在，君無道也去了，那個似乎是你的師兄吧？”

    蘇沐沐忽然看向寧明。

    寧明想了想，隨后道，“君無道是我的師弟。”

    ......

    作為統御諸天萬界的天機宮，這里的修士，平日里除了閉關修煉，似乎就是聚會。

    主要還是事情太少了。

    除了乾坤宮在忙碌以外，其他幾座道宮的年輕天驕，就和學生差不多，都沒成長到需要擔當一些事的地步。

    話說，諸天的修士一般都能活上幾千年，家里的父輩們也是牢牢把控著權力。

    這里又是一處妙境。

    一群年輕男女正在攀談，聊著近來的大事，“乾坤宮最近有點過分了，聽說，他們還想向另外幾座道宮伸手。”

    “煩死人了，乾坤宮的修士會直接闖進洞府中，把你的東西全都搜查一遍。”

    “開什么玩笑！本人可是乾坤圣地的圣子，豈能受得了這種過分的舉動？”

    “主要還是上次混元仙尊的事也太嚇人了啊。”

    大家談到混元仙尊都有些敬畏。

    那位仙尊不是任何一方大勢力培養出來的，一路從微末中崛起，曾在諸天掀起過一個個驚世大戰。

    在一千年前，混元仙尊還是大家口中的傳奇，是許多修士所崇拜的偶像，是一個時代的標志性人物。

    但誰也沒想到，后來，混元仙尊卻突然走到了天機宮的對立面。

    “算了，今天不聊這些，還是看看各位師弟們的風采吧。”

    忽然間，一名女子走了出來。

    她一身白色長裙，飄飄而動，明慧而空靈，吸引住了全場目光。

    正是季嬋。

    她今天倒是沒打算要折騰什么，只是平時會經常出席一些公共場合。

    很快，現場就有各種大道之光綻放，有冰雪奇景，有閃電劈舞，還有乾坤倒轉...

    一幕幕大道異象令人眼花繚亂。

    “齊封的水道，道痕雖然是少了點，但如今看來還是在合格線以上。”

    “好濃郁的大道氣息，不愧是南宮家的后人。”

    “唉，可惜了，那個寧夜沒來，話說，他落得了那樣的結果也實在是令人扼腕嘆息。”

    眾人聊著聊著，又聊到了寧明身上，都覺得是一代英才的隕落，少了太多的精彩。

    突然間，

    一個身穿青衣、手持扇子的男子開口道，“寧夜黯淡收場，反而還能在印象里留下一段傳奇。如若不然，真要比起來，他那條大道又算得了什么？真以為無敵了嗎？”

    眾人沉默。

    人家的道果都沒了，再討論這些也沒用。

    遠處，君無道和麒杰也在場。

    聽著那些聲音，麒杰嘀咕道，“早知道我當晚還是該站出來打一場的，現在好了，再也沒機會了。”

    君無道卻平靜地說道，“人長一張嘴，什么話都說的出來。”

    “還是看看舉動吧。寧夜當晚黯然收場時，有多少人暗松了口氣？”

    正在這時，人群中突然響起動靜。

    眾人立馬看去，然后表情一僵。

    只見，

    兩道人身出現，一男一女，如同一對神仙道侶，降臨在了宴會上。

    “寧夜？”

    許多人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說曹操，曹操到。

    更加不可思議的是，對方旁邊還有一個身材嬌小的少女，竟是蘇家的蘇沐沐。

    蘇沐沐的身份可不一般，比許多仙尊世家的女子都更加高貴，蘇家在天機宮中有著相當特殊的地位。

    寧夜不是都被廢了嗎？他怎么又和玉虛宮的蘇沐沐走到了一塊？

    在場的年輕天驕們大為不解。

    人群中，季嬋也蹙起了柳眉，隨后松開。一個廢人而已，對方怎樣都無關緊要。

    另一邊。

    寧明陪同蘇沐沐降臨在這個宴會上。

    并在此處看見了君無道、麒杰、季嬋、慕容瑩包括那位狐族圣女、虞雪兒等等。

    自己似乎是不請自來的，在場的許多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帶有異色。

    “沐沐，你來了。”

    慕容瑩走上前來，眼神中隱藏著一些不自然，“...寧夜。”

    “嗯？”

    蘇沐沐好奇地看了眼兩人，“你們認識？”

    “前面在季嬋小姐的私人聚會上見過。”寧明平靜地看著慕容瑩，如今也差不多猜出了此女的底細。

    和季嬋走到一塊的，能是什么好女人？

    “寧師弟今天居然沒在洞府中閉關，看來心情變好了啊。”慕容瑩也調整了過來。

    彼此簡單聊幾句，都對對方有了個了解，沒必要再相互試探。

    很快，蘇沐沐就被慕容瑩帶了過去。

    好幾位皇朝公主、圣女圍住她，嘰嘰喳喳，很受歡迎的樣子。

    寧明則站在原地，雙眼微瞇。

    這種事，自己也不好說什么。

    人家交朋友而已，更何況，自己接近蘇沐沐的意圖也不見得單純。

    搖了搖頭，

    寧明向君無道那邊走去，“君師弟、麒師弟。”

    宴會上，大部分都是這一屆的新生。

    合道結束后，大家找時間聚在一起，彼此表現一下，展示道果。

    包括前面被自己擊敗的南宮朔，此刻也在現場。他很英武，群星拱月，有一種非凡的氣象，能在人群中脫穎而出。

    “你怎么來了？”

    旁邊，君無道瞥了眼寧明，道，“這不是來找刺激的嗎？”

    這話倒是直白。

    但寧明又不是心胸狹隘的人，回道，“我是去了玉虛宮一趟，本想和蘇沐沐多聊一會兒，就跟著過來了。”

    “哦，厲害。”君無道若有所思地說道，“我說你前面無論是對慕容瑩還是對季嬋都不感冒，原來是眼界比我想的還要高。”

    寧明暴汗。

    “小心點，畢竟是蘇家的人，你知道天機宮有幾位宮主都和蘇家關系莫逆嗎？”君無道又提醒了句。

    寧明額頭浮現出了黑線，“別打趣我了，我這段時間已經有夠頹廢了。”

    接下來，

    他又看向前方，幾名年輕天驕正用道果隔著虛空對轟。

    其中有一支玉笛，晶瑩剔透，刻有繁復玄奧的道紋，伴著吹奏，虛空泛起陣陣漣漪，出神入化；

    還有一把黑色的戰戈，刃口鋒利，有點點血光隱現，像是封印有無窮的鮮血與殺意。

    ......

    宴會上。

    寧明在角落里，看著那些合道境天驕，看著一個個道果，眸光不停閃爍著他們的大道之光。

    后面，有女子主動邀請，君無道也沒有拒絕，降臨在場中央，引發了一陣軒然大波。

    “我也去了！”

    麒杰同樣是個喜歡出風頭的主兒，立馬跳入場中。

    他的道果是個魂鐘，氣息極其澎湃，將氣氛推到更高峰。

    “前面還覺得這一屆沒什么值得注意的，但現在看來，還是挺不錯的，有君無道這樣的妖孽人物在。”

    遠處，有幾位人身佇立在地面，周圍在演化大道異象。

    另一邊。

    慕容瑩包括季嬋幾女，正在與蘇沐沐交談，并旁敲側擊寧明的事。

    蘇沐沐很單純，沒有多想，“趙前輩請我奶奶想為他治愈道傷，不過，失敗了。”

    聞言，季嬋徹底松了口氣。

    那位蘇長老都失敗了，看樣子，對方就是徹底被廢掉了。

    “那沐沐你以后就不要再和那種人來往了。”

    慕容瑩也說道，“他大道都沒了，說不定都在天外天待不了多久，就要被扔下界了。”

    “扔下界？”蘇沐沐一愣，立馬道，“寧夜是與天庭余孽作戰受的傷，我天機宮沒那么冷血無情。況且，趙前輩還...”

    話沒說完，蘇沐沐又止住了。

    與此同時。

    現場的氛圍愈發火熱，一個個道果，仿佛洪荒至寶榜，全都奪盡了天地造化，看得人目不暇接。

    各種稱贊聲，夸張的語氣詞，無非就是結交的那一套，相互吹捧。

    寧明獨自一人坐在白玉桌后，靜靜地看著這一幕，眼中不知在想什么。

    感慨良多啊...

    那一夜，自己合道成功時，一襲黑衣展動，睥睨全場，何其璀璨奪目？誰人敢與之攖鋒？

    如今卻獨坐在角落里，只能看著別人綻放大道光芒，品盡了人生的酸甜苦辣。

    “算了，沒必要找不自在。”

    寧明內心終究還是做不到毫無波瀾。

    他站起身，準備默默離開。

    可就在這時——

    一道聲音突然傳來，“寧夜，你這就要離開了？”

    寧明腳步一頓。

    幾乎同時，現場的喧沸聲突然戛然而止。

    寧明轉身看去。

    只見，

    楊冠居然也在這個宴會上，他身著貴氣十足的華服，身邊還有好幾個年輕男女，故意開口道，“來都來了，就不給大家露幾手？也太掃興了吧。”

    嘩~

    這樣的話語，瞬間令全場目光驟變，暗中有潮水般的議論聲響起。

    露幾手？

    這是故意在人家的傷口上撒鹽！

    “呵，自找苦吃。”

    不遠處，南宮朔看著這一幕，也諷刺道，“明明都成了廢人。”

    “不老實窩藏在洞府里，還敢出來拋頭露面，給自己找不自在？”

    他和楊冠走得近，上一次還向寧明發難過。結果卻吃了大虧，被打得毫無反手之力，如今看著這一幕，倒是心中痛快。

    同時，蘇沐沐蹙起了眉頭，似乎有些不悅。

    季嬋和慕容瑩之流則一副看戲的模樣。

    眾目睽睽之下，

    寧明并沒有動怒，也沒有選擇一聲不吭地低頭走人。

    他而是站在原地，看著楊冠，平靜道，“你想要我露幾手？”

    “不然呢？你看大家都是和你同一屆的新生，包括我身邊這幾位，來這個宴會不就是為了表現一下的？”楊冠笑著說道。

    “這家伙...”

    君無道皺眉，他都聽不下去了，心里有一團火升起。

    “確實有些過分。”

    麒杰同樣覺得對方有些無恥，有什么恩怨，也不要落井下石啊。

    這不就像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了嗎？

    但就在這時——

    一道過分平淡的聲音響起，“哦，那你讓你身邊的那幾個狗腿子站出來，我來表現一下。”

    轟！

    霎然間，全場炸裂，所有人全都瞠目結舌地看向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