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中，兩道人身，一前一后。

    前者負手而立，身姿挺拔；后者微躬著，呈謹慎的姿態。

    對方第一時間并沒有回應。

    安靜...

    寧明一直低著頭，眼底深處漸漸有些緊張。

    這是無法被磨滅的本能反應。

    對方如果是貓，那自己就是老鼠。

    很多東西都見不得光，一旦暴露，自己會被一巴掌拍死在當場。

    “你好大的膽子！”

    就在這時，一道威嚴的聲音響起。

    寧明一顆心瞬間就提到了嗓子眼。

    緊接著，趙良轉過身，沉聲道，“虧我當初還專門把你帶進了乾坤宮，可我沒想到你居然是這種人。”

    這一刻，寧明腦子里像是有一道天雷炸開，腳都在發軟。

    但，小魔王終究擁有過人的心性，經歷了太多。

    寧明強作鎮定，抬起了頭，“不知趙前輩因何說出這種話？”

    趙良盯著寧明看，臉色是從未見過的嚴肅。

    一縷縷恐怖無邊的氣息泄露，每一縷都足以壓破蒼穹，令寧明難以呼吸，此人的境界也太可怕了。

    “你是要本座親自說出來嗎？”趙良冷冷地問道。

    真的暴露了？

    為什么？

    頓時，寧明一顆心如墜深淵。

    他翻來覆去地想，從頭到尾，最終心里咯噔一響。

    糟了，是霸王鎧！

    寧明猛地想起來了：霸王鎧上染的血，該是那縷氣息被天機宮給捕捉到了。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寧明想到了小鳳凰和姜離，想到了大周王朝的爺爺，想到了皈依佛門、安度晚年的李正。

    因為自己的失誤，所有一切都要被黑暗給吞沒了嗎？

    不，還有蘇仙...可自己要是死了，蘇仙能在諸天尋覓到那一線光明嗎？

    這一刻，寧明腦子里像是雜草叢生，不能自己。

    最終，

    他艱難地看向趙良，心底里還有最后一絲不甘，“趙前輩，我...我可以解釋...”

    “還解釋什么？”

    趙良生氣地說道，“要不是我喊你過來，你是不是都忘記了乾坤宮還有我這么一個人？你心思縝密，搞好了乾坤宮上下所有師兄弟，為什么偏偏跳過了本座！”

    此言一出。

    寧明當場懵逼。

    他一時間都有些反應不過來，“...什么？”

    趙良訓斥道，“煞神虎的肉，還有沒有？趕緊給我拿出來！”

    尼瑪！！！

    至此，寧明一口老血差點沒噴出來。

    一顆心在坐過山車，大起大落，差點就失控了。

    “有！”

    寧明咬牙，強忍住情緒，取出了最后的幾份烤腰子。

    趙良這才收斂氣息，只吃了一塊，臉上立馬露出魂牽夢繞的表情。

    “太美味了啊~”

    趙良陶醉地閉著雙眼，感慨道，“自從進了天機宮，本座就有不知多少年沒吃過妖獸的烤腰子了。”

    “還是以前在青蓮天下過的舒坦，不讓吃肉，人生真是少了一大半的樂趣。”

    道宮中，乾坤宮的二把手，一邊吃著烤腰子，一邊在發泄不滿。

    寧明額頭布滿了黑線。

    他差點就以為自己暴露了！

    那樣的后果，可怕得無法想象。

    就算是放出忌神，也絕對逃不出天外天。

    不一會兒后，

    趙良吃完了那些肉，還念念不忘，甚至頗想舔下手指頭的油脂。

    趙良又不滿地看向寧明，“你這小子，機靈勁怎么不用對地方？給你那些師兄弟干什么？這里是我做主！不清楚嗎？”

    “是小子欠考慮了。”

    寧明無奈。

    在他看來，趙良是地位無比重要的乾坤宮大能，輕易并不會下場。

    “還有沒有？我都沒吃出什么味兒。”

    倏然間，趙良又冒了句，“我記得妖族這次是有三頭妖獸遭了殃。”

    “趙前輩不是吧？”寧明眼神異樣。

    “你難道以為那幾塊肉就夠了？”趙良板起了臉，“你小子既然想和妖族作對，還拉其他人下水，挑起妖族和我北極宮之間的矛盾...”

    這話讓寧明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

    他解釋道，“不是我想和妖族作對，這件事的起因是麒杰想整我，而我當時也需要提升境界，妖族又一肚子的火氣，非要讓我付出千百倍的代價，那怎么行？”

    砰！

    趙良突然邁步走來，“你這人還挺有傲骨的，面對整座蠻荒天下的妖族，居然都能不求饒。”

    “另外，本座前面還看走了眼，連魁首之戰都不敢參加的你，真本事居然能擊敗一頭合道境的妖獸。”

    趙良朝自己一步步走來，語氣看似平淡。

    寧明同樣看似面不改色。

    實際上，其心中千思萬慮，大腦在高速運轉。

    作為乾坤宮的大能，趙良恐怕不只是為了吃肉這么簡單，沒必要上演這么一出。

    等等！

    突然，寧明聯想到了前面的霸王鎧一事。

    這下子就思路清晰了。

    他立馬就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自己之所以能進入乾坤宮，正是因為對方在懷疑自己！

    對方在懷疑自己的真實身份？眼下這是在試探？

    “糟糕了！”

    寧明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信息，并暗暗咬牙。

    原以為沒有什么缺漏，如今看來，早在一開始，自己恐怕就被天機宮給盯上了！

    這下就真的麻煩大了...

    “嘭”

    就在這時，寧明內心一跳，一道偉岸的人身站在了自己面前。

    寧明趕緊收回思緒，讓全身先平靜下來。

    “你領悟了一條什么大道？”趙良看著眼前的寧明，問道，“實力一下子提升了這么多？”

    “我似乎是領悟到了一條和黑暗道類似的大道，但又有區別。”寧明答道。

    “看看道痕。”

    聞言，

    寧明老實地動用道痕。

    一枚漆黑的刀刃形符文出現...

    趙良驚訝道，“居然還真是從未見過的道痕？怎么可能！”

    頓時，趙良又皺起了眉頭，在思索一些事情。

    寧明也很忐忑，不再和之前那樣放松，而是察覺到了自己的微妙處境。

    “你在哪個秘境悟出來的？”趙良又問道。

    寧明也早有準備，“我也記不太清楚，應該是甲四到甲七之間的一個秘境。”

    “甲級秘境？”

    趙良又驚了一下。

    哪怕是在天機宮中，能從甲級秘境出來的，十個人中恐怕也就只有一個。

    但，對方說的又有些模棱兩可。

    就像是永遠都有一層迷霧籠罩在這個白衣男子身上，

    既看不清真面目，也一直揮散不開。

    “難怪，越是特殊的大道越是難以防備。”

    隨即，趙良反而是主動給寧明找了個理由，“看樣子，你是因為尋到了這條大道，所以才實力暴漲，并且無懼于北極宮的妖族。”

    寧明則說道，“不是無懼，而實在是被逼的。”

    “嗯，你知道就好。”

    趙良這才開口道，“妖族與人族的和平，來之不易。本座都好幾百年沒吃過妖獸肉了，就是為了照顧蠻荒天下的情緒。”

    “根據古籍上的記載，當年，妖族和人族開戰的時候，那可真是生靈涂炭，血海無邊，一座天下都得淪為亡魂棲息之地。”

    “......”

    對于這些話，寧明并沒什么感覺。

    自己本就不是諸天的生靈。

    更何況，自己離開時，家園宇宙就已經陷入了連片的戰火，憑什么諸天就能安寧繁榮？

    與此同時，趙良注意到了寧明平靜的神色。

    對方仿佛一句話都沒聽進去...

    趙良眉頭一皺，道，“不會有任何一個正常生靈，想要看見人族與妖族發生矛盾。”

    寧明依舊保持著沉默。

    片刻后，他才回了句，“那意思是，無論他們再如何過分，我們也要遷就？愛鬧的孩子有奶吃？何其荒謬無理。”

    “下去吧。”突然，趙良大手一揮，“你和那個虞雪兒的事趁早解決了。別以為靠幾塊肉就想讓我乾坤宮縱容你亂來，上一次進北極宮撈你已經夠了。”

    “不會再麻煩前輩的，晚輩自己會和妖族慢慢處理的。”

    寧明禮貌地道退。

    等到寧明離開后，

    趙良依舊佇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空曠的大殿內突然響起一道蒼老的聲音，“我說，如果那個孩子并不是天庭余孽，會不會寒了他的心？這件事從頭到尾，一直在被打壓，一直受委屈的就是他。”

    趙良道，“他都把人家的腰子給嘎來吃了，就這還委屈？天機宮有多少奇人，可誰又像他這樣的？”

    這話讓對方也一陣沉默。

    趙良又取出一面銅鏡，鏡中是寧明前面的種種，包括一切神態變化。

    “注意到了沒有？”

    突然，趙良瞇起雙眼，像是一只看見老鼠的貍貓，“在我剛開始嚇唬他的時候，他的眼神明顯慌亂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