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窈明顯能感覺到頭頂一陣寒意。
趕緊拽了一下胥池：“小池……”
別說了。
可胥池卻前所未有地遲鈍，像是毫無察覺，“祂就這樣把你帶到陌生的世界，給了你一個糟糕的局面，不該討厭嗎？”
涂窈眨了眨眼，不說話了。
藍光一僵，往進度條后無意識地躲了躲，光團顫動，發出一絲細微的聲響。
胥池繼續：“用進度條來綁定你的生命，不是一個道德的行為。”
涂窈呆呆地看著前方，像是被他說動了，緩慢地點頭。
“……確實，被帶到一個陌生的地方，你原本應該討厭祂。”
“畢竟這像是一個讓人恐慌的惡作劇。”
話音一落，頭頂連細微的動靜也消失了。
可下一秒，涂窈卻笑了。
“可是如果這個陌生的地方是天底下最好最快樂的一個地方呢。”
胥池回過頭，涂窈笑得甚至比剛剛更加開心。
“小池，如果是這樣呢，還討厭嗎？”
無論是那個世界的福利院，還是這個世界的仙鶴村，都是她最喜歡最心安的地方。
“祂把你送來之后，你們兩個就開始相依為命。”
“不管你提出什么要求，不管這個要求多無禮，需要耗費祂很多精力，祂還是會滿足你，而且努力地回應你。”
涂窈還記得剛來到仙鶴村的時候，她什么都沒有。
一半的身家是羅媽給的，剩下的一半全是110給的。
明明喜歡她叫祂小爹，非要裝成不喜歡，明明自己剩下的能量也不多，還要省下來用在她身上。
她笑瞇瞇地抬頭：“這樣你還討厭嗎？”
“后來，你們的生活漸漸好了起來，祂的身體也慢慢地恢復了，可這時候祂卻很少再出現了。”
自從她身邊被越來越多的家人，朋友包圍，小爹就再也沒有主動理過她。
不對，也是理過的。
比如她幫林樾和林景解決偷畫事件時，意識到林樾可能是小哥時，小爹主動回應了她。
比如她在慈善拍賣會上，準備做壞事，卻又有些猶豫這世界上到底有沒有報應的時候，小爹告訴她，有報應，但她不用怕。
又比如當她遇到無法處理的問題時，無論是那天的船廠，還是程家的火災，小爹都會挺身而出。
祂會出現在她陷入迷茫，落入危險的每一刻。
其他時候卻一直做著一個不言不語的旁觀者。
“小池，你說這是為什么？”
胥池握住方向盤的手緊了緊，“……祂想離開，想讓你適應沒有祂的日子。”
但又放心不下，所以總是出現在她產生困惑遇到危險的關鍵時刻。
涂窈絲毫不意外，若無其事地點了點頭。
“對。”
“你說得對，祂想離開。”
“祂藏著很多秘密，祂想要自己一個人去處理去解決，甚至祂做好了回不來的準備。”
“所以小池，回到最初，你覺得，這會是一個惡作劇嗎？”
“這樣的人，祂會故意惡作劇嗎？”
胥池深深地望著她。
涂窈自顧自回答：“祂不會，祂一定不會。”
那么反推過去，無論是從前的福利院，還是現在的仙鶴村，一定是祂能找到的最好的安頓她的地方了。
而無論是當初把她送走，還是送回來，一定也是祂沒有辦法的辦法。
“所以小池，不要討厭祂，祂很好。”
她不遲鈍，能感受到胥池身上一些不遮掩的怒意。
說著，她順手戳了一下腦袋。
毫不意外，光團渾身僵硬。
渾身僵硬，但沒躲開她戳的第二下。
涂窈忍不住笑了起來。
胥池閉了閉眼：“……知道了。”
帶她來到這個世界的“人”似乎十分灑脫，像一個無聲的指導者，隨時準備抽離。
可祂對面，是涂窈，是看上去大大咧咧，實則心細如發，情感充沛的涂小毛。
她記得祂所有的好，哪怕中間經過漫長時間的無聲遠離，她依舊珍藏著那些對她來說無限珍貴的好。
涂小毛說祂好，那他也認了。
“好了小池，這下我一點秘密也沒有了。”
涂窈輕快地聳了聳肩。
然后鄭重地補上一句：“謝謝你，小池。”
她從來沒有想過，半路上會出來一個小池和她一起分擔。
“小池，我現在一點都不怕那團黑霧，我一定能找到讓它徹底消失的辦法。”
胥池心里最后一點怒意也消失得一干二凈。
“那有頭緒了嗎？”
涂窈皺了皺眉，點點頭又搖了搖頭，“只有一點點。”
“我想過了，氣運不是根本。”
“氣運只是延續它存在的工具，如果想讓它徹底消失，得知道它為什么存在。”
“可是……目前只能知道它是一團黑霧，我不知道它任何的信息。”
涂窈忽然意識到了什么，“小池，你今天帶我出來只有看福利院這一件事嗎？”
胥池笑了起來。
“當然不是。”
福利院只是一個短暫的慰藉，而真正能讓涂小毛安心的，還是讓那團黑霧消失。
“它和白初夢如出一轍，無視人命，不是謹慎圓滑的性子，但這些年卻一直沒有現過身。”
涂窈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他這些年或許是作為人的形態存在！”
胥池眼里的笑意更深。
他這些年，跟會議桌上和對手針鋒相對，跟父兄你來我往地博弈，跟胥白這個傻侄子雞同鴨講。
唯獨跟涂小毛，總是能交流得格外契合。
“所以找到他作為人的存在，或許能捕捉一些他的真實信息。”
“這是白家所有人的資料。”
上次船廠爆炸后，白家現在亂成一團，能跑的都跑了，跑不掉的也在到處推鍋。
找起來可能大海撈針，但好過毫無頭緒。
涂窈鄭重接過厚厚的一沓文件，立刻打開翻了起來。
前幾頁基本上都是白家各式各樣的族親，涂窈一個也不認識。
翻著翻著，她忽然視線一頓。
——天道叔？
涂窈皺眉。
……天道？
怎么起這么大的名字？
她繼續看下去，“……白初夢的管家？”
涂窈立刻抬頭，“……小池，我想再見一下白初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