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鵬軍擰著眉，話里有話道，“別胡思亂想，你快點好起來就是，自已的孩子自已心疼，我也心疼我閨女，之前看著我家錦燕哭的時候，我跟她媽也是整夜睡不著，她媽也是經(jīng)常暗地里抹眼淚，心疼孩子嘛，理解的。”
陳茂生剛想要為兒子說的話，頓時就說不出口了。
只能從側(cè)面出發(fā)道，“小兩口之前感情都挺好的，其實也怪我，沒管住我家里那口子，那時候更多心思放在了他的仕途上。”
“這年紀(jì)越大，確實也想的越多，這半年來，他越來越沉默，我一直在想，是我這副不中用的身體拖累了他，他不是個心細(xì)的，也不是個體貼的，腦子也榆木，可也是個孝順的，是我不爭氣，拖著他抽不開身了。
我知道你們搬遷之前錦燕找過他，他想著我年紀(jì)大了，身體也不好，但看著他這半年的樣子，我何嘗又不難受。”
說著，陳茂生突然道，“鵬軍啊，還是你會教孩子，兩個孩子都教育的這么優(yōu)秀，不管是在工作上，還是在教兒女上，我都比不上你。”
吳鵬軍想起兩人年輕經(jīng)常相互較勁的時光，眼里也閃過懷戀，“你啊，跟我較了一輩子勁，我拿個優(yōu)秀員工獎，連單位年會表演節(jié)目，你都要跟我比，到現(xiàn)在還在比。”
陳茂生嘆了口氣笑道，“比不過你了，年輕的時候爭強好勝，現(xiàn)在認(rèn)輸了。”
聽著爭強好勝了一輩子的陳茂生喊認(rèn)輸，吳鵬軍心里竟涌上一股失落。
“走，上你書房坐坐吧，咱老頭子聊聊天，也給孩子點空間說說心里話。”陳茂生朝著吳鵬軍道。
吳鵬軍點點頭，帶著他往書房走。
吳母趕緊找出個手提炭火爐，往里面弄了些煤炭提到屋內(nèi)，放在了陳茂生腳下，又給兩人提了熱茶進去。
這才找借口，說去百貨大樓買東西，把客廳交給了陳國強吳錦燕這對夫妻。
另一遍，陳母等陳茂生和陳國強走后，趕緊把站外面快凍成冰棍的的陳國芳給拉進了屋，看著陳國芳凍的發(fā)青的臉，她一邊打熱水給她，一邊罵。
“你說你也是，從小就倔，這么冷的天，你不想著自已，也要考慮一下孩子啊，情況已經(jīng)這么糟了，要孩子還病了，你說你咋弄啊？”
“之前的時候勸都勸不住，現(xiàn)在一次次的找上門哭，我跟你爸真是上輩子欠你的，養(yǎng)出了你這種孽障。
你說你圖啥啊？給你選的光明大道你不走，非要去爬羊腸小道，爬到半道了，又嫌太累了要倒回來，結(jié)果走了條更難走的，都是你該的啊！！”
陳國芳的傲氣在這一年多已經(jīng)被磨的差不多了，要換成之前，聽著這話她肯定大聲的跟母親吵，但現(xiàn)在，她只低著頭抽泣。
用熱水泡了手，擦了臉，又捧著茶缸喝了熱茶，她的臉上終是有了血色。
“我，我就想給你，給爸拜個年，我知道我讓你們傷心了。”陳國芳一邊用勺子給月月喂熱水，一邊小聲道。
看著以往高傲的閨女這個樣子，再想想家里的情況，陳母只能無聲嘆氣。
她能有什么法子，因為這個小閨女的事，所有人都怪上了她，她的日子也不好過，別說兒子了，大閨女和丈夫也怪她，娘家大哥和嫂子也........
母女倆就這么相對無言。
好一會，陳母才問陳國芳最近的日子。
知道劉江濤把前妻兒子都接過來一塊住后，陳母更是氣的不停叫罵。
“總共就那么大點地，一共才兩間房，他們怎么想的啊？把前頭那孩子接回來就算了，哪有連帶前妻一起接回來住的？這也太欺負(fù)人了。”
見陳國芳不說話，陳母問她怎么想的。
陳國芳嘆了口氣，眼里都是迷茫，怎么想的？
她也不知道，她也不敢想。
她想有什么用，她選了兩次，一次比一次差，她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不知道該怎么想。
“我不知道，我也沒地方去，我還帶著月月，我也沒錢，工作也賣了，之前那房子也被收回去了，就算我有工作，那月月怎么辦？他們家都看不起月月是閨女，包四英甚至還讓我把月月丟了，再生一個兒子。”
陳母聽著這話，更是氣的不行，“她自已也是女人，她咋這么狠毒啊，這可是她親孫女，跟她比起來，你前頭婆婆真是好的跟個菩薩似的了。”
陳國芳想起了張榮英，她對張榮英的印象并不是很深，因為她們的交集接觸真不多，張榮英也對她很客氣，唐紅梅他們更是對她帶著討好，沒有任何人敢跟她說一句重話，她就算賞臉回一趟李家，大家更多是把她當(dāng)貴客招待的。
想到了張榮英，她就又想到了李保軍，本就暗淡的眸子更是一片死寂，“現(xiàn)在說這些還有啥用，當(dāng)初我不懂事，不聽話，像你說的，都是我該的，是我該的。”
她低著頭，嘴里罵著自已活該，眼淚一滴一滴砸在自已手背上，不敢抬頭，怕被母親發(fā)現(xiàn)。
當(dāng)初那么驕傲的她，一定沒想到，自已多年后會眾叛親離，會活成這么大的笑話吧？
情竇初開，那么多優(yōu)秀的男人里面，她就認(rèn)定了李保軍，她借著家里資源留下了他，可他不爭氣，不上進，娘家一遍一遍給他擦屁股，幫襯自已........大家的目光，大家的議論，都在告訴她，她選錯了。
她變得敏感，偏執(zhí)，努力的想要證明自已的當(dāng)初的選擇沒錯，可李保軍就是個扶不起的阿斗。
后面不甘的她，選了劉江濤，至少劉江濤會比李保軍上進，會比李保軍有情趣，也會花心思哄自已開心。
兩段婚姻，都是她拼盡努力爭取的，但一次比一次落魄。
陳母留陳國芳在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陳國芳早早就帶著孩子走了。
因為初二，大姐陳國華他們一家會回娘家，她必須避開，不能給媽媽添麻煩了。
初二下午，陳茂生和陳國強也回來了。
陳國強一直緊擰的眉頭舒展開來了，身上也有了一絲以往沒有的松弛感與對未來的期待。
可陳茂生臉上卻帶著一股灰敗，他強撐的身體，終于在踏進家門的那一刻倒下，耳邊是兒女驚恐的呼聲，就像是從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