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民努力緩和氣氛,“你看早這樣不就好了嗎?非得挨頓打才舒坦。”
說著,他也去安慰張榮英,“行了,氣也消了,錯也認了,該干正事了,明兒保鳳出門呢,不少活計都等著安排呢。”
李保鳳也輕輕推了推張榮英,小心翼翼道,“媽,你別生氣了。”
其實現在最忐忑的是她,她是個內耗的包子性格,見家里鬧成這個樣子,已經很想哭了。
“是啊姑姑,氣壞身子不值當。”金枝也跟著安慰。
張榮英看了李保鳳一眼,能明白她的不安,輕呼出口氣,臉色依然難看。
但卻開口安排起了工作。
“還站著干啥啊,老大你們兩口子去把昨兒預定的喜糖拿回來,記得不要缺斤少兩了,老三你去把鞭炮扛回來,明兒中午馮家定的飯店,明兒早上是我們家的送親酒,老四,席面你要有數,明兒還要幫保鳳梳妝打扮,還有收拾零碎物件.........”
次日清早,天還沒亮陽家巷子就忙碌了起來。
李金強錢春麗他們住的是筒子樓,地方窄,所以當初李保翠出嫁的時候,跟謝家那邊商量,兩邊的客人一塊上飯店吃的。
但張榮英這邊院子夠大,親人朋友也多,所以還是按寶嶺城這邊的習俗走,女方娘家早上辦送親酒,男方那邊安排中午席面。
大門口的屋檐下掛上了兩串紅燈籠,紅紙剪的“喜”字被風刮得輕輕晃,大卡車停在后門的大馬路上,車上也貼了大大的喜字,車頭還系著紅絲帶。
院子里面,八仙桌拼成長條排開,碟碗碰撞聲,說笑聲混著大鐵鍋里面的肉香飄出很遠很遠。
李保國今天負責陪笑收禮金,李保海在廚房,李保軍跟紅狗力氣大,負責上菜,那傳菜托板上都是好幾碗菜,穩穩當當端上來可不是個輕松活。
李金民單位來了好些同事老朋友,井崗巷那邊的老鄰居以及陽家巷子這邊跟李家走得近的鄰居也來了,黑呆秋平他們更是一個不少。
作為一個平易近人的領導,李保國單位也來了好幾個同事。
客人太多了,金枝帶著冬梅夾了菜坐在旁邊小凳子上了。
冬梅仔細的看著李保國舉著杯子朝著大家說著感謝客氣的話。
金枝扭頭看她,“冬梅,你看啥呢,這么認真?”
冬梅道,“我學你大哥呢,我家秋平就我一個長輩了,等我家秋平結婚的時候,我應該也要像你大哥似的,作為長輩朝客人說些客氣的場面話。”
金枝道,“你是女同志,而且你不是不會喝酒嗎?你敢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話嗎?”
冬梅脖子一縮,一想到那場景,她的頭皮就有點發麻。
但很快,她硬著頭皮道,“我不敢也得撐著,我是秋平唯一的長輩,要是沒有長輩操持啥的,我怕人家笑話秋平。”
金枝道,“可秋平比你大很多啊。”
冬梅反駁,“我是他姑姑啊,我給他操持是應該的。”
往嘴里扒拉了一口飯,冬梅精神奕奕道,“秋平出孝期了,年前吵了一架,他沒吵過我,答應我出孝就跟阮同志家里提親,我找隔壁黃叔看了日子,說下個月6號就是好日子。”
說著,她朝著院子的席面看了過去,秋平正提著個大茶壺穿梭在人群中,見誰酒杯空了就給添上,嘴里還含笑喊著,“來來來,滿上滿上,喝好喝好,沾沾喜氣。”
冬梅吸了吸鼻子,“我媽之前在的時候,最想看到的就是讓秋平結婚成家,甚至走的時候,還怕會耽擱了秋平,從醫院回來的路上就交代我了,說咱寶嶺這邊,兒女守一年,孫子只需要守半年,剛好翻年了,不影響辦喜事。”
“這半年來,秋平很努力,我都管著沒讓他亂花錢呢,我自已賺的工資也都存起來了,我們存了不少一筆錢了,等婚事定下來后,看阮同志喜歡哪里,或者找個離醫院近點的地方,要有合適的房子,我們就買房,黑呆哥說了,要我們手頭緊,還可以找他借點。”
此時的冬梅臉上又回到了代蘭亭沒去世之前的鮮活,眼里帶著向往,“再過兩月挑個好日子,我就給秋平跟阮同志辦酒席。”
說到這里,她朝著金枝靠了靠,壓低語氣,還帶著一絲不好意思和羞怯,“這會還不到四月呢,要六七月份結婚,說不定來年我就能抱上侄孫或侄孫女了。”
金枝笑著伸手去拍冬梅,“你不害臊,小小年紀就催生娃娃了。”
冬梅像個小老鼠似的,小眼睛靈動的左右瞄,見沒人注意到自已,這才跟金枝爭辯道,\"小華姐都快生了,秋平跟黑呆哥年紀差不多呢,再不快點,都要老了,你說要他三十才生,等侄孫20,他都五十了,還是趁早才行,家里添人口了,熱鬧,多好啊。\"
金枝附和她,“你可真行,都能研究這么大事情了,我啥都不懂,有啥都找我姑姑。”
冬梅道,“你跟我不一樣,我是長輩,你上頭不少長輩了,就算你姑姑姑父不管事了,你還有表哥表姐在上頭,咋輪也輪不上你,我不一樣,我要不管秋平,誰管他啊,我得給他操持起來,再不成家,我媽在地底下都著急了。”
“這是我媽的遺愿,我必須得給她了了這心愿,免得她走了還不安心。”最后這句話,冬梅說的很小聲,但金枝還是聽見了。
怕她想起代蘭亭心里難受,金枝趕緊轉移話題,“阮同志跟秋平感情好嗎?”
說起阮芳,冬梅露出了笑意,“阮同志可好了,長得好看有文化,性子也好,還有那么好的工作,我家秋平真是走大運了,每次他回來就找阮同志去,還帶她回家吃飯,感情好著呢。”
金枝又問,“那秋平上阮同志家里去了嗎?”
冬梅高興的神情慢慢褪去,“去過了,不過親家媽媽好像對秋平不怎么滿意,但阮同志后面又說了,說她說服親家爸媽了。”
“其實親家爸媽不滿意也是應該的,阮同志家里條件好,她爸媽雙職工,弟弟還上大學呢,一家子都優秀,她還比秋平小那么多。’
\"可我們呢,房子還是租的,長輩也沒有,秋平說是干工程隊,到底不如人家鐵飯碗或坐辦公室的體面穩定。
我要是親家媽媽,我也想給閨女找個好的,所以我才更著急,想早點讓秋平把婚事定下來,我就怕出了啥岔子,只要他們能順順利利的,讓我付出啥代價我都樂意。”
冬梅并不知道,有時候無意的一句話真的能一語成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