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種種平靜在種痘后的第四天被打破。
這天午膳,姜瑤和弘晙吃完往常的份量后,竟然同時感到一種強烈的、前所未有的空虛感和饑餓感。
“額娘,我沒吃飽……”
弘晙摸著自已依舊平坦的小肚子,眼巴巴地看著桌上空了的碗,小臉上滿是困惑。
明明今天吃的飯和往常一樣多,但他怎么還覺腹中空空如也。
姜瑤也發覺她的胃里仿佛有個無底洞,剛才吃下去的東西仿佛瞬間消失了。
她心中一凜,想起了父親姜翠山的話!
食量會增加幾倍!
“三哥,你是不是又要長力氣啦?”
弘時睜大眼睛,好奇又羨慕地看著弘晙。
弘晙眼睛一亮,看向姜瑤,帶著興奮和求證:
“額娘!
這就是你說的種痘會有的變化嗎?
我這次感覺好餓,還能吃一大...碗,是不是就能漲更多力氣了!”
“可能吧!”
姜瑤不知道力氣會不會漲,但她知道,她和弘晙應該是沒什么大礙了!
姜瑤一臉喜意,但高興不到三秒,強烈的饑餓感瞬間襲來。
“先不管是不是,填飽肚子要緊!
嚴嬤嬤,快....!
把備著的肉臊子面,還有酸辣粉煮兩鍋送進來,要快!”
昨晚用晚膳時,姜瑤就覺得差了點的感覺,所以吩咐嚴嬤嬤今天把食材和吃的準備好,沒想到今早食量猛增。
姜瑤再次感嘆,難怪他們姜家富不起來,全是吃窮的。
很快,兩大海碗熱氣騰騰、鋪滿肉臊的面條和酸辣粉被送了進來。
姜瑤和弘晙也顧不得形象,接過碗筷,再次風卷殘云般吃了起來。
那食量,看得已經見慣的嚴嬤嬤、王福順,以及院里伺候的太監宮女目瞪口呆。
這一頓,姜瑤母子倆各自又吃下了相當于之前一倍的量,才勉強覺得有了飽腹感。
而這突如其來的、驚人的食量增長,立刻被報給了值守的江太醫等人。
江太醫帶著另外兩位輪值的太醫匆匆趕來,仔仔細細為姜瑤和弘晙診脈、查看舌苔、詢問感覺,甚至讓宮女檢查倆人身上有沒有發痘跡象。
結果令他們百思不得其解!
倆人脈象依舊平穩有力,甚至比之前更顯旺盛,體溫正常,沒有任何發熱、倦怠、頭暈等種痘后常見或異常的癥狀。
除了餓得快、吃得多,兩人一切如常,仿佛那痘痂根本沒有起作用,或者……起了某種他們無法理解的作用。
蘇培盛知道后,心里大驚,交代江太醫等人別把這事傳出去,就把消息最快速度傳回雍親王府。
胤禛收到密報,心中驚疑不定,立刻放下手頭事務,親自趕到了隔離區外圍。
他現在不能進去,只能隔著門禁聽取江太醫等人的詳細匯報。
“王爺,姜庶福晉和三阿哥的脈象、體征確實毫無異常,這食量暴增……下官們行醫數十載,聞所未聞。”
江太醫眉頭緊鎖,百思不解!
“按常理,種痘后即便反應輕微,也應有低熱、食欲不振等癥狀,斷不會如此……如此胃口大開。”
“且食量增長幅度驚人,所食之物亦非全然清淡流食,多為耐饑抗餓的硬食,然姜庶福晉和三阿哥,未見絲毫不適。”另一位太醫補充道。
胤禛沉吟不語。
聽到二人沒事,他心里緊繃一路的玄,瞬間松了下來。
理智也迅速回籠,想起了姜瑤家的特殊傳承與“月印”圖騰。
雖然查不到太多關于姜家祖上的信息,但從姜翠山、姜耀、弘晙三人來看,傳承月印的人,確實非比尋常。
那他們種痘的反應非比尋常,那也正常!
再想想姜瑤來之前準備的那堆積如山的食物,她當時說要“有備無患”,當時,他只覺得她是過度緊張。
如今看來,她恐怕已經知曉這些反應。
不過,無論如何,這異常現象絕不能外泄,以皇阿瑪對天花的重視,以及查痘章京那些研究手段......
胤禛臉色肅然,對幾位太醫沉聲道:
“姜庶福晉與弘晙的脈案記錄,你們以尋常人正常反應記錄就可,不可把二人特殊反應的消息傳出去,否則......
想想你們全家老小的性命!”
胤禛語氣淡淡,卻透著森然,江太醫等人聞言,脊背冷汗直冒,雙腿有些發軟。
雖然他們好奇,但還是全家老小的命重要。
他們連忙躬身應諾:“下官明白,定當謹言慎行,悉心照料。”
待江太醫等人離開,胤禛側頭看向蘇培盛,蹙眉道:
“封鎖消息,安和院內所有人,嚴加管束。
他們所需一應物資,加倍供應,務必充足。
若有半點短缺或流言傳出,唯你是問!”
“嗻,奴才定當辦得滴水不漏!” 蘇培盛連忙保證。
安和院內。
姜瑤在確認自已和弘晙除了餓得快、吃得多外并無其他不適后,心中懸著的大石終于落地。
他爺爺說的竟是真的!
他們姜家這種特殊體質,果然對天花有著奇特的反應!
感謝老祖宗強大的基因。
就是這吃得也太多了,現在她和弘晙除了吃膳房提來的膳食,院子里的灶房,火就沒斷過,細細算的話,她一個人,一天吃的東西至少上百斤了。
弘晙也不遑多讓!
這要是遇到災荒年,又趕上天花爆發,他們即便不死于天花也會被餓死!
好在,他們沒遇上這樣的情況,且吃穿不愁。
沒了性命之憂,姜瑤心情大好,就當是閉關修煉了。
她覺得,她和弘晙的狀態,估計出去自由活動也沒什么!
不過,食量變大的事,已經很嚇人了,再做出格的舉動怕是會引來麻煩。
據她這段時間了解到的,康熙可是為了研究天花,專門設立了一個部門,還是低調點。
種痘后第六天,弘時開始出現標準的種痘反應。
姜瑤就把主要精力,放在了觀察和照顧弘時身上,弘時可沒有姜家的特殊基因。
弘時先是精神萎靡,接著臉頰發紅,一摸額頭,果然開始發熱了。
姜太醫他們來查看后,說是正常,不過要看他的出痘情況,姜瑤立刻進入高度戒備狀態。
為了以防萬一,她沒讓倆孩子繼續睡在一起。
與此同時,她和弘晙的食量繼續以驚人的速度增長。
每三個時辰就必須進食一次,且無肉不歡。
王福全等人從最初的震驚到后來的麻木,再到如今只剩敬畏。
他們親眼看著姜庶福晉和三阿哥一頓吃下的食物,比他們全院三十多人一日的伙食總量還要多!
也終于理解,為何這位主子入院時會帶著那么多“無用”的糧食。
原來如此!
一切早有預兆!
但還是忍不住感嘆,太能吃了!
十月底,是胤禛的生辰。
因姜庶福晉和兩位小阿哥尚在種痘隔離,府中便不大肆慶祝,烏拉那拉氏得到胤禛的準話,今年生辰宴還是一切從簡,不請外班戲臺,不張掛紅綢,只辦一場簡單的家宴。
然而,即便如此,雍親王生辰仍是大事。
從清晨開始,府門前車馬絡繹不絕,各府賀禮如流水般送入。
誠親王、恒親王等一眾兄弟府上,以及眾多宗室、官員,都派人送來了豐厚的壽禮。
正院里,烏拉那拉氏正看著禮單。
當看到來自四川的年羹堯所送賀禮時,她的目光微微一頓。
今年的禮單格外厚重,除了給胤禛的珍玩古董、名貴藥材外,竟還有專門呈給她的一整套點翠頭面、數匹罕見蜀錦,以及給大阿哥弘暉的文房四寶和一把鑲嵌寶石的精致小弓。
蘇嬤嬤在一旁低聲道:
“福晉,往年年大人送禮,雖也周到,卻從未像今年這般……豐厚且分明。
怕是……”
她話未說完,意思卻很明顯,年羹堯的這一變化與即將入府的年側福晉脫不了干系。
烏拉那拉氏放下禮單,端起茶盞,輕輕吹了吹浮沫,神色平靜無波:
“年大人兄妹情深,情有可原。
之前就聽說年氏在年家頗為受寵,特別是和年羹堯的感情極好,想來不假。”
蘇嬤嬤有些不忿:“在家受寵,進了府可不一定就得爺的寵。
您看那崔格格,模樣家世也不差,可入府這些天....主子爺……”
“嬤嬤!”
烏拉那拉氏輕輕打斷她,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警告!
“這話不可再說。”
蘇嬤嬤連忙噤聲,但還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是,老奴失言了。”
烏拉那拉氏不再糾結此事,轉而問道:“弘暉從宮里回來了嗎?”
頒金節后,上書房復課,弘暉恢復進宮讀書,今日四爺生辰,他必是要請了假回來的。
蘇嬤嬤臉上露出笑容:“回了,大阿哥一早就回來了,只是……”
她猶豫了一下,才繼續道,“給主子爺請過安后,便……便跟著爺一起去靜心齋,看那幾只小……看老虎去了。”
她差點把“小畜生”說出口,好在及時剎住了車。
烏拉那拉氏端茶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隨即恢復自然,抬眼看向蘇嬤嬤,語氣平淡卻帶著提醒:
“嬤嬤,記住,在弘暉面前,切莫說漏了嘴。
他喜歡那些老虎,你若那樣說,他會惱的!”
蘇嬤嬤頓時有些心虛地低下頭:“是,老奴記下了。”
她心里只是有些氣不過,那姜氏人都不在府里,留下的幾只老虎卻天天能勾得主子爺往那跑。
但她更清楚,大阿哥弘暉是真心喜愛那幾只老虎,尤其是那只叫“元寶”的,幾乎是他看著長大的。
福晉提醒得對,不能在大阿哥面前流露出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