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并沒有整個宮宴都在場,畢竟上了年紀,所有人拜了年,也都賞賜了,就與太后、后宮妃嬪離席休息去了。
晚上的除夕宴再出現。
而康熙、太后一走,整個乾清宮內的氣氛明顯松弛了許多。
留下的皇子們擔負起招待宗室勛貴與文武大臣的責任。
滿人好酒,這樣的宴會怎么少得了酒呢!
推杯換盞,言笑晏晏,真正的酒局這才開始。
對于喝酒,這個時代的滿人,可不像現代,孩子不允許喝酒!
這個時代,像弘暉這樣大的孩子早就開始喝酒了,只是被控制了量和品種,烈性酒是不讓碰也不讓過度飲酒!
而弘晙和弘時這種還不滿六歲的孩子,還是不被允許喝酒的。
所以,給弘晙他們這桌上酒的太監(jiān),上的是宮中特制的、度數極低的果酒。
看著弘暉、弘晟他們學著自家阿瑪那般,和胤禮、胤禝、胤祎玩起了推杯換盞。
弘晙和弘時看得眼饞,尤其是弘晙,扯著弘暉的袖子,眨巴著大眼睛軟磨硬泡,也想嘗嘗。
弘暉被他纏得沒法,又見弟弟實在好奇,想著果酒無甚酒力,便小心翼翼地給兩個小家伙的杯子里各倒了淺淺一個杯底。
這可把一旁緊盯著的張福寶和嚴嬤嬤嚇得不輕,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小主子喝出個好歹來。
好在弘晙抿了一小口,立刻皺起了小臉,吐了吐舌頭:
“不好喝!苦苦的,還有點澀,沒有奶茶好喝!”
弘時嘗了后也是同樣表情。
兩人立刻嫌棄地推開了酒杯,重新捧起了溫熱的、甜滋滋的奶茶,喝得一臉滿足,看得弘暉、弘晟幾人大笑不已。
再厲害的小家伙,也有不喜歡的東西!
說實在,弘晙被康熙看中、夸獎還有得了那么多的賞賜,特別是緬甸進貢來的玉如意,康熙都賞了弘晙一柄。
要知道,那玉如玉可不是隨意就能得的賞賜。
他們心里都是羨慕還有一點嫉妒!
但他們心里也清楚,為什么康熙會喜歡弘晙,因為他真的很真實,一點不虛偽,這在皇家真的是難得!
他們對皇瑪法除了敬重還有畏懼,而弘晙,他敬重皇瑪法又把他當成一個普通長輩孝敬,這是他們做不到的。
還有他不畏懼別人的嘲笑,大方做自已,展示自已的勇氣,他們也做不到!
所以,即使羨慕、嫉妒,他們還是喜歡他。
張福寶和嚴嬤嬤見小主子不喝酒,這才大大松了口氣。
“弘晙,你那嗩吶跟誰學的,吹得還不錯,還有那曲子,我都沒聽說過!”
玩鬧著,話題又繞回了弘晙身上,十九阿哥胤禝好奇地問道。
在他們這些天潢貴胄的皇子皇孫認知里,學琴、棋、書、畫,才是他們該學的,嗩吶多是民間紅白喜事所用,登不得大雅之堂。
弘晙一聽,立刻挺起小胸脯,與有榮焉地說:
“是我額娘教的,我額娘吹得可好了,她還會吹好多好多曲子呢!
我們過年在家可好玩了。”
“哦,那你會吹那些曲嗎?” 胤禝對于平民過年有多好玩沒興趣,他如今只對那嗩吶感興趣。
“當然!”
小家伙正是表現欲強的年紀,被胤禝這么一問,立刻來了精神,朝張福寶招手,繼續(xù)從自已的小書包里拿出姜瑤給他定制的寶貝嗩吶,傲嬌道:
“我給你們吹一個我最拿手的,本來我要吹這個的,可我額娘說,過年要吹喜慶的。
我告訴你們,這可是大圣的專有曲,這個可帶勁了!”
說罷,他也不等眾人反應,深吸一口氣,鼓足腮幫子,再次吹響了嗩吶!
這一次的曲調,與方才《恭喜發(fā)財》的單純喜慶截然不同!
《通天大道》的旋律更加高亢、激昂,節(jié)奏感極強,嗩吶特有的穿透力被發(fā)揮得淋漓盡致,聲音直沖殿宇,仿佛帶著一股子沖破云霄、一往無前的豪邁氣概!
雖然弘晙的吹奏依舊帶著孩童的稚嫩,但明顯能聽得出,這個曲子,確實比剛才獻上的那個曲子更加熟練順暢。
而且這那旋律中蘊含的磅礴氣勢和激越情感和剛才那個完全不同。
這突如其來的、極具沖擊力的音浪,不僅再次把一眾皇子皇孫震得目瞪口呆,也成功地將正在飲酒談笑的皇子大臣們的目光,又一次齊刷刷地吸引了過來!
眾人臉上皆露出驚異之色。
他們第一次發(fā)現,這看似土氣的嗩吶,竟然還能吹奏出如此……激蕩人心、充滿力量的曲子?
這完全顛覆了他們對嗩吶的固有印象!
弘暄和弘晙在一起這么久,也是聽他說過大圣的,心中對大圣的七十二變早已經眼饞不已。
如今聽弘晙說,這個曲子是大圣專有曲,聯想到故事,聽得他激情澎湃,兩眼放光。
弘晙剛結束,他就激動地拉著弘晙的胳膊:“弘晙,大圣專有曲,我也想學!”
弘晙放下嗩吶,小臉因為用力而紅撲撲的,他得意地揚起下巴:
“想學,以后我教你!
我告訴你,我額娘還會吹葫蘆兄弟專有曲、白龍馬專有曲........”
眾人:……
聽著這一連串聞所未聞、名字聽起來就怪布隆咚的曲名,他們一時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難道,這些都是民間才有的曲目!
這時,有人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問起了剛才就很感興趣的問題:
“弘晙,你方才和皇瑪法說,你額娘十歲就能獵老虎,可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
提到姜瑤的“光輝事跡”,弘晙更是來了勁兒,小嘴叭叭地開始細數,
“不止大老虎,還有大黑熊、野豬、狼……!
上山有的獵物,只要小家伙認識的,全部數落出來!
小家伙是姜翠山帶大的,姜翠山從小家伙有記憶以來,就一直夸贊著姜瑤打獵如何厲害,姜瑤的所有戰(zhàn)績,都如數家珍的和小家伙細說。
所以,在小家伙心里,他額娘除了不能上天,那是無所不能!
弘晟、弘昇、弘暄三人也在一旁拼命點頭幫腔:
“對對對!
師傅可厲害了,南苑那天你們是沒看見……
還有,你們知道師傅,她捏鐵就跟玩泥巴一樣.......”
聽著三人繪聲繪色,夸張的描述,還未見過姜瑤的十九阿哥他們,還有那些從未見過姜瑤的宗室大臣!
腦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個身材魁梧、肌肉虬結、目光如電、徒手能與猛獸搏斗的“母夜叉”形象。
嗯,只有這樣的形象的女子,才能在南苑那樣救下那么多人,以及十歲打虎!
十九阿哥胤禝偷偷瞄了一眼不遠處正與幾位大臣從容交談、氣質冷峻的四哥胤禛,心里暗暗咋舌:
四哥……也是真不容易啊!
這得是多大的……嗯,魄力!
才能將這樣一位奇女子納入府中?
不過!
想到弘晙,胤禝又覺得,能有這樣一個兒子,犧牲一下也是可以的。
胤禛身上一時聚焦了許多羨慕又怪異的眼神!
只有見過姜瑤的九阿哥胤禟、八阿哥胤禩、十四阿哥胤禎,心里那叫一個羨慕、憋屈!
與此同時,宮外同圓胡同的姜家小院里,卻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溫馨景象。
沒有宮廷的繁文縟節(jié)和勾心斗角,這里只有濃濃的親情和質樸的團圓喜悅。
堂屋里燒著暖烘烘的炭盆,桌上擺滿了王氏和姐姐們親手做的點心美食,雖不及宮廷御膳精致,卻充滿了家的味道。
一家人圍坐在一起,興致勃勃地玩起了斗地主。
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只是,玩著玩著,姜瑤就覺得自已的耳朵一陣陣發(fā)燙,熱度持久不散。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滾燙的耳垂,心里嘀咕:“肯定是弘晙那小子在宮里念叨我呢?”
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此刻她那好大兒,正在乾清宮里,用一把嗩吶和一番真情實感的夸耀,引得無數人對她好奇不已。
就連在宮中與妃嬪、命婦們一處說話的烏拉那拉氏和李氏,也未能幸免。不
斷有相熟或不相熟的宗室女眷湊過來,旁敲側擊地打聽:
“四福晉,府上那位姜格格,當真如弘晙小阿哥所言……那般……勇武?”
“李側福晉,聽說姜格格能力搏猛虎,可是真的?
她在府里……沒為難你們吧?”
“真是好奇,到底是怎樣的女子,能生出弘晙阿哥這般……特別的孩子。”
烏拉那拉氏只能端著得體卻疏離的笑容,含糊應對。
李氏則心里酸澀又憋悶,還得強顏歡笑,只覺得這個年過得格外堵心。
而知道真相,見過姜瑤的一眾皇子福晉,見弘晙這樣的出風頭,心里有些不舒服,全都裝聾作啞,就讓人誤以為姜瑤真的長得“見不得人”!
而對于姜瑤這個不出現,卻處處有她的傳說。
雍親王府怎么少得了!
除夕,雍親王府內亦是張燈結彩,但因男主人胤禛、嫡福晉烏拉那拉氏以及側福晉李氏皆帶孩子入宮赴宴。
府中的除夕便少了幾分正經八百的規(guī)矩,多了幾分后院女眷自成天地的微妙氣氛。
因為烏拉那拉氏不在,宴席沒有設在正院,設在了府內專用于聽戲小聚的漱玉軒,這里比正院花廳更顯精致閑適。
菜肴流水般呈上,雖比不得宮宴奢華,卻也極盡王府之能事,山珍海味,時令佳肴,應有盡有。
戲臺上請來的小戲班正咿咿呀呀地唱著吉祥戲文,絲竹管弦之聲不絕于耳。
然而,席間的氣氛卻并非全然融洽。
即便姜瑤不參加府里活動,但這并不妨礙有人特意挑起,讓她成為話題的中心。
幾杯溫酒下肚,張格格、伊格格幾個平日里不得寵、又心氣不順的,平日謹小慎微,此時,喝了些酒壯膽,便有些管不住嘴了。
張格格捏著酒杯,眼神瞟向靜心齋的方向,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桌上的人都聽見:
“唉,這大過年的,爺、福晉、李側福晉都不在,府里真是冷清了不少。
年年都是咱們姐妹幾個,自個兒湊趣,真是無聊啊!”
伊格格立刻接口,語氣帶著明顯的酸意:
“是啊,去年,今年,不都是我們幾個一起過年!
哎,誰叫我們命不好,不得寵!
有人身份那般低賤,卻能回家闔家團圓!
真是同人不同命吶!”
她這話雖未點名道姓,但在座誰不知道指的是誰?
姜瑤回家跟家人過年一事,雖然她們知道的時候不敢說什么,但怎能不讓人眼紅?
武氏聞言也陰惻惻地加了一句:“可不是嘛!
這天家的規(guī)矩,有時候還真讓人看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