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誅心,盛兮這番話落下,顧玉瑤有種控制不住想要大喊的沖動。可不知為何她就是發不出聲音,哪怕最簡單的“啊啊”嘶叫都不能。
她瞪大了眼睛看著盛兮,聽著她重復之前那番話:“你為了給一個死人報仇,就牽累無辜,給自己親生兒子下毒,在他尚不知事時便動了此邪念!讓他自小受盡苦楚,對生無望,直至跳河了斷!顧玉瑤,真要說邪惡,誰又比得過你?”
“你……”
“侯爺!”平樓的聲音忽然傳來,盛兮回頭看去,便見沈榷整個人被平樓攙扶,狀似昏厥。
“侯爺!府醫!”平樓不禁擔憂地朝外喊道,卻被一只手攔住。
“不用。”沈榷竭力讓自己清醒過來,將憋在胸口的那口氣吐了出去。借著平樓的手,他站漸漸直了身子,深吸一口氣,他沒有看顧玉瑤,而是直接問盛兮,“盛兮,你剛才所說……當真?”
盛兮轉身過來朝其鄭重點頭:“當真!”頓了一下,她補充道,“洛神醫可作證!”
沈榷抓著平樓的手不禁用力,直令平樓眉頭一緊。
“侯爺……”平樓不禁擔憂地看著沈榷,真擔心他從此一蹶不振。
不怪他這般想,本來侯夫人之事還未了結,弒君殺夫,誰聽誰發抖。而眼下盛兮又突然爆出大公子自小就被其親生母親下毒之事……他是真擔心侯爺會無法承受啊!
沈榷完全忽略了手下對自己的擔憂,胸口劇烈起伏之后,抓著平樓的手漸漸松開,繼而轉動僵硬的脖子去看身后那道年輕的身影。
那身影頎長瘦削,立如白楊,一張年輕的臉上不見詰問,不見悲傷,亦無喜憂,就好似眼前之事與他無關,冷靜地就像是在看陌生人演戲。
見他看過來,那年輕人輕輕轉動瞳眸與其對視,卻沒有任何表達。片刻后,他垂了眸,好似真的事不關己。
沈榷的心猛地一痛,一股無邊憤怒從心口驟然破開,直沖天靈蓋。
他驀地回頭,倏地向前兩步逼近顧玉瑤,竭力壓制著那憤怒質問她:“這是真的嗎?你為了池邑,給昀兒下毒?”
話雖疑問,但沈榷已然相信了盛兮的話。如今回過頭來再細想曾經種種,還有什么不能證明的呢?
顧玉瑤沒有回答他,冷靜下來后她目光冷冷地看著沈榷。
而沈榷被她這眼神終是刺激得再無法忍受,脫口道:“還是說,你為了能讓別人的兒子繼承爵位,就想要殺了我的兒子?這便是你對我的報復嗎!”
顧玉瑤:“!”
乍聽到沈榷這話的眾人:“……?”
就是一直不曾有過動容的沈安和也終于抬起了眸,一臉驚訝地看向沈榷與顧玉瑤。
他這話是什么意思?別人的兒子?他的兒子?這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榷,你這話是什么意思?”騏文帝問出了所有人心中疑問。
數道目光齊齊盯著沈榷,他卻好似感受不到般,只是緊緊地盯著顧玉瑤,想要聽到她親口回答。
騏文帝訕訕地摸了摸鼻子,目光一轉看到滿臉驚詫的沈安和,內心一嘆,最終還是選擇了閉嘴。這孩子,著實夠慘吶!
而顧玉瑤在震驚過后終于回過神,眸眼中是沒有掩飾的意外。
她歪了歪頭,問他:“你知道?你何時知道的?”
沈榷唇角用力繃緊,目光在顧玉瑤身上切了一下又一下,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氣說:“自你懷上沈恒便已知。”
顧玉瑤不相信的目光令沈榷不禁輕笑,自嘲道:“不相信嗎?以為你掩飾的很好?是,你掩飾的的確很好,若非我受傷,怕這輩子我也不會知道,沈恒的親生父親是池邑!”
一旁眾人:“……”今日這瓜太多,他們怕要吃不下了!
“你……”
沈榷微傾的身子漸漸直立起來,到了這個時候他已經不覺得還有什么是不能說的,于是道:“我從戰場上下來傷了根本,繁衍子嗣,呵,不可能了!”
眾人:“…………”果然吃瓜太多,撐了。
顧玉瑤沒有反應,騏文帝卻是驚呼一聲:“沈榷,你,你……”
沈榷轉身過來朝騏文帝輕輕一笑,道:“皇上,無需介懷,臣早已放下了。”
騏文帝張了張嘴,對上沈榷的回答他完全不知該用什么話來安慰。
一個男人傷了根本代表著什么不言而喻,這豈是一句“放下”便能放下的?他無法想象,這十多年沈榷是如何過來的,這若是換做他,怕是早就瘋了吧!
沈榷說完轉回頭,看見顧玉瑤這次是真的驚訝,他忍不住再次一嘲:“那香料對我無用,但……我還是配合了你。”
顧玉瑤一直繃著的脊背驟然一松,像是一直支撐著她的某根信念崩塌,讓她驟然慌亂起來。
“不不,不可能!不可能!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顧玉瑤低著頭喃喃自語,雙手不自覺抓住床榻上帷幔,因為太用力,竟是一下子將那帷幔從頂上拽了下來。
她沒有管那砸在身上的帷幔,而是猛地抬頭看向沈榷,想要從其表情里看出對方說謊的跡象。然而可惜,哪怕受了傷,哪怕遭了背叛,依舊活得恣意的沈榷在將隱了多年的秘密說出來那刻,幾乎是瞬間老了幾歲,一身暮氣令人見之動容。
顧玉瑤不傻,她不是看不出來。
可……可她又如何能接受這事實呢!
她一直以為給自己造成傷害的是沈榷,是皇上那一家子,這信念苦苦支撐了她十幾年,而她也為了這十幾年籌謀隱忍,費盡心機。可現在他跟她說,說他原來什么都知道,而她就像個傻子般被他那樣看著……
他想告訴她什么?是想告訴她,這么多年她恨錯了人嗎?
不會的,她怎么會恨錯了人呢?
忽然,指尖觸及一冰涼之物,顧玉瑤低頭看去,發現是沈恒已然有些僵硬的手。她目光向上緩緩移去,最終在沈恒毫無血色的臉上定格。看著那個安靜地好似睡著了般的孩子,不知過了多久,顧玉瑤嘴角機械般地一抽,忽然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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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0章 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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