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過后,白欽南端著一碗精心煮好的粥從廚房走出來。
潔白的瓷碗中,米粒顆顆飽滿晶瑩,點綴著些許翠綠的蔥花和細碎的松茸,醇厚香氣散發開來,彌漫在整個餐廳。
單知影的目光落在那碗粥上,拿起勺子輕輕攪動,盛起一勺送入口中。
溫度恰到好處,調味清淡卻層次分明。早上因那份不夠完美的外賣早餐而產生的一絲不快,在這碗粥入口的瞬間被撫平了不少。
她微微瞇起眼睛,像是貓咪享受午后陽光般,流露出一種罕見的滿足感。
白欽南坐在餐桌對面,沒有動,只是這樣安靜而認真地看著她吃東西。
晨光透過窗戶灑在她低垂的睫毛上,動作優雅從容,每一口都細嚼慢咽,仿佛在品味什么珍饈美味。
這個簡單的畫面,卻讓白欽南心中涌過一陣陣溫暖,那是一種混雜著珍惜、感恩和難以言喻愛意的復雜情感。
他無比慶幸,自已至少在廚藝方面還算有些心得,還能在她需要的時候,以這種方式派上用場。
正因為曾經擁有過與她親密無間的時光,又經歷過被迫疏遠的痛苦,才讓他對現在能夠坐在她對面的每一秒都倍感珍惜。
單知影放下勺子,她抬眸看向白欽南。
“這碗粥,”她開口,聲音平靜,“就算是上次我順手把你從白林那里帶出來的報酬。”
“現在,你不需要再覺得欠我什么了。”
白欽南那雙眼眸中,迅速閃過一抹受傷。
他聽懂了她的潛臺詞,劃清界限,拒絕他后續可能以報答為名的更多付出。
“我不認為,”他聲音有些低啞,“我自已,和一碗粥,是等值的。”
單知影輕輕瞥了他一眼,目光在他那雙寫滿倔強與受傷的眼睛上停留了片刻。
那眼神,讓她想起某種被雨淋濕后仍不肯低頭的大型犬類。
“你的粥,”她放緩了語調,“讓我現在的心情很好。所以我覺得,這是值得的。”
他喉頭滾動了一下,所有想要爭辯、想要證明自已價值的話語,都被他強行了回去。
她現在心情好,這個認知比任何道理都更重要。
他不想因為自已固執的堅持,破壞了她此刻難得的好情緒。
最終,他輕輕點了點頭,接受了這個理由。哪怕這個理由,在他心中遠遠不夠。
“好了,”單知影優雅地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站起身,“我一會還有事。”
這句話里的逐客意味清晰而明確,但比起之前直接的冷漠拒絕,已算得上溫和。
白欽南也立刻起身,沒有多做停留。
“碗筷放著就好,會有人來處理。”她補充了一句,轉身朝臥室走去,準備換衣服出門。
白欽南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后,又低頭看了看桌上那只空了的粥碗,唇角緩緩勾起一個混合著苦澀的弧度。
他輕輕收拾好一切,然后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公寓,細心地帶上了門。
單氏集團總部,頂層董事長辦公室如今已更換了主人。
股東大會結束后的余震仍在持續,新的董事會成員選舉結果出爐,王董如愿以償地坐上了代理董事長的位置。
“王董,這些是最近一段時間積壓下來、需要您過目的文件。”新任的董事長助理抱著一摞厚厚的文件夾,小心翼翼地放在辦公桌上。
王董志得意滿地靠在真皮椅子上,隨手翻開最上面的一份文件,臉上帶著即將大展拳腳的興奮。
然而,隨著他一頁頁翻閱,眉頭卻越皺越緊,眼中的興奮逐漸被疑惑和惱怒取代。
財務報表顯示近期現金流平穩但無顯著增長,投資評估報告里的項目要么規模太小,要么風險收益比平平無奇……
翻了大半,竟然沒看到什么能讓他眼前一亮、可以快速帶來巨大利益或政治資本的大項目。
“這些就是她這段時間全部在跟進的項目?”王董的聲音帶著明顯的不悅,抬頭看向助理。
“是的,王董。單總……呃,單知影小姐近一個月的工作重點和待批項目,基本都在這里了。”
“都是些什么玩意?!”
“為了那一兩個蚊子腿一樣的利潤,浪費這么多時間和資源!”
他原本以為,接手單知影的位置,意味著能順勢接管她手中那些正在進行中的、潛力巨大的項目,好好撈一筆。
沒想到,翻遍文件,她這段時間似乎根本沒把心思放在公司上,這些方案在他眼里,大多是一堆“廢紙”。
“等等……”他的目光突然被壓在下面的一份文件吸引。
王董將它抽出來,神色嚴肅了一些。商人的直覺告訴他,這份可能有些不一樣。
他快速瀏覽前面的市場分析和公司介紹部分,嘴角撇了撇,不以為然。
一個由幾個毫無背景、初出茅廬的年輕人創建的小公司?聽起來就像是又一個畫大餅的科技泡沫。
然而,當他翻到財務預測部分,尤其是最后一頁的總結性數據時,眼神頓住了。
“預計長期收益比……1000%以上?”他低聲念出那個數字,簡直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蠢貨。”
在如今各行各業格局基本穩定、巨頭壟斷現象日益嚴重的市場環境下,想要實現如此驚人的收益增長,除非這個小公司真的掌握了某種能夠顛覆現有技術格局的革命性突破。
但從文件描述的技術路徑和團隊背景來看,王董根本不信這幾個毛頭小子能有這種本事。
在他看來,這更像是單知影那種“理想化”、“學院派”的年輕人,被幾句宏大的技術構想和未來藍圖給忽悠了,才批了那么大一筆錢進去。
“這種空中樓閣的項目,留著就是浪費資源!”王董冷哼一聲,做出了決斷,“這個投資案,立刻給我撤資!所有資金按照程序追回,產生的違約金從項目原負責人那里扣!”
他心中盤算的是,有這些錢,還不如投到那幾個與他有私下利益往來的傳統企業,既能拿高額回扣,又能鞏固人脈。
反正現在雖然單氏名義上的控制權在他手里,但是公司最終歸屬還是單家,在他掌權期間,自然要盡最大能力為自已個人牟利。
“王董,”助理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小聲提醒道,“這個項目……大小姐她,已經在幾天前,以個人名義完成撤資了。集團賬戶上的相關款項已經結清。”
“什么?!”王董猛地抬起頭,眼睛瞪大了,里面閃過一絲疑惑。已經撤資了?
這個舉動反而讓他心里“咯噔”一下,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如果這真是個賠錢貨,單知影那種精明到極點的人,怎么會提前悄無聲息地撤資?
難道……這里面真的有詐?或者,這項目其實有利可圖,她提前得到了什么內部消息,吃干抹凈后把空殼子留給了公司?
各種陰謀論的念頭在他腦海中飛速旋轉,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單臨川呢?”他忽然想起另一個人,語氣不善地問,“把他給我叫過來!這個項目之前不是他也在跟嗎?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助理的頭垂得更低了,“他今天沒有來公司。人事部那邊說,他請了病假。”
“哼,病了?”王董從鼻子里發出一聲嗤笑,“我看是心里有鬼。”
他擺擺手,煩躁地說:“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繼續盯著這個公司。另外,把我要重點扶持的那幾個公司的資料準備好,下午開會用。”
助理連忙應聲退下。